[内容速览]方永刚现为海军大连舰艇学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学科带头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教研室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他以治学严谨、理论功底深厚、多才博学闻名于大连市乃至全国。然而由于他积劳成疾,不幸身患癌症,在住院治疗期间他仍坚持为学员授课,用生命传播真知。 |
突如其来的车祸 他与死神擦肩而过
令人震惊的诊断 他再次面临生与死的考验
1997年,方永刚代理了教研室副主任的工作,学术科研和管理工作让他感到压力倍增。5月的一天,方永刚骑着自行车准备去幼儿园接儿子。途中,一场意想不到的车祸突然降临。
方永刚:脑子里想着教研室的事,横过马路,也注意到了车,离我有五六十米,我骑自行车我就过去了。也命该如此,开车的人,刚学会开出租车,用他的左车轮刮了我的后车轮,把人撞飞了/我人撞下来以后,一下子就落到他前车盖子上了,他一看车盖子上有个人,他慌了,一踩闸,把我人像石头一样,唰就扔出去了。本能的反应我这么一保护,正好这脖子卡到马路牙子上,第二颈椎,第三颈椎齐根就断了/当时我一点都没动,但是意识一点没丧失,车就停了。当时我就说,我说赶快来一个面包车,把我拉到附近那个海港医院去,一站地(远)。拉着去了,我自己这么一点都不敢动,扶着上车。然后到那去,走下车,走上楼拍的照片,半个小时以后出来结果说断了,说你稍稍一动,可能命都没有了。
这次车祸让方永刚在医院躺了108天,住院期间,方永刚读了40多本书,出院后又完成了一本30多万字的专著。
王志:为什么?
方永刚:让你完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当你这个脑袋这两个地方钻了两个眼,下了两个夹子,然后吊16磅秤砣,把你抻直了的时候,你做为好人,正常人,什么都能干的事,到那时候你啥都干不成了,正常的都不会了,方便都不行了。全身插的都是管。直到第三天才适应一下子,我家属问我要什么,我说要书。这样了你还看书,你做给谁看呢?
王志:对呀。
方永刚:我说我做给我心看,我说我心想要看书,我看了书以后,我心安定。
王志:看书这个事比命都重要吗?
方永刚:那你让我看谁呀?我吊了秤砣以后,我只能看着天花板,我任何人也看不到,就这个样子,开始是三分钟举不了,后来五分钟,十分钟,到最后很短的时间,我一口气这书能举三个小时。我看了43本书。因为我在这个入院之前我就申报了一个课题
王志:但是困难显而易见呢。
方永刚:身体有病,脑子没病呢。脑子没病呢,眼睛没病呢,我可以考虑问题啊。
王志:学校方面会有压力吗?
方永刚:没有压力,没有人管。你自己立的项,你自己不拿拉倒,但那是我的,我一直关注的问题呀。在大会上做发言,当时我的脖子是戴脖子套的,走道像木偶似的。就脑袋和身子是这么转的,我家属扶着我上的讲台,然后再把它摘掉,然后再录像啊什么,讲完之后再戴上,然后再下来。还不仅如此,我当年又上了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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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难不死的方永刚更加忘我地投入到他的研究当中,2006年,方永刚完成了500多个课时的教学任务,发表了21篇论文,主编了4本书,在校外做了60多场政治时事报告。这一年对方永刚来说是充满喜悦和收获的一年,但干劲十足的方老师没有想到,2006年底,一个令人意外的诊断结果让他的命运发生了转折,他被查出是结肠癌晚期。
王志:医生当时是直接通知你呢,还是通知家属?
方永刚:这个应该说我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但我倒没通知家属。
王志:你反而没有告诉家属?
方永刚:我没有告诉他们。
王志:怎么不愿意跟家人说呢?
方永刚:我怕他们受不了。已经如此了,我一个人已经痛苦了,干吗还要那么多人分担你的痛苦?跟着你一起去痛苦呢?真正当我自己得了以后,我说没有感觉 不过如此。
虽然第一时间没有通知家属,但病情已经十分严重,而除了结肠癌晚期,方永刚还患有胃炎、贫血等其它疾病,这让家人更加为他的健康担忧。2006年11月17日,方永刚进行了结肠癌手术。然而手术后不久,方永刚就向系领导提出了一个让人感到冒险的要求。
方永刚:今年的1月15号,在第二次和第三次化疗中间,我事先我就预约了,我跟我的领导,教研室主任,我就说,我说我要上课,他说你这样了还能上课,/领导就不同意,我的要求非常坚决,最后我去上了。那么有的人就说,我可能在做秀,我说我命都不保了,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做给谁看呢?
王志: 那么多摄像机盯着你,那么多目光盯着你,你就没有顾虑?
方永刚:如果每个人时刻都这么做秀,做一辈子秀我觉得也可以是不是,就怕你做一次,不做第二次。实际上来讲,我跟你讲了,我们无官一身轻,我不求官,我不求名,我不求利,何秀之有啊?
为了以更好的状态投入工作,方永刚先回家住了一段时间,他一边坚持吃药,一边锻炼身体。在上课之前,方永刚又特意让妻子陪着自己去理发,他不想在学员面前显得太憔悴。政治系教学楼前有110级台阶,走上这一百多级台阶对于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来说都有点吃力,何况是刚刚接受完两次化疗的方永刚。但方永刚谢绝了坐车到教学楼的提议,也不让别人搀扶,自己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台阶。
王志:你不赞同人家说你作秀,我也不赞同人家说你秀,但是人家扶你上台阶怎么就不可以呢?
方永刚:不扶,我能走我干嘛让他扶。我能走啊,说句心里话那时候也有一个自尊心的问题,我已经到了让别人扶的程度,那对我心理打击是很大的。
王志:您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么一些采访,这样一些宣传,还有这么多份外的一些工作?
方永刚:这是份内的工作,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家属也担心我的身体,我家属甚至不让我接手机,甚至是不让我说话,但我这个人,我说不说话,勿宁死。我说当老师,不说,怎么能去教育学生呢。我又跟她讲,我说说话说不死人,我说没问题,肯定没问题。我这人不是十全十美的,我也知道我优点、缺点都非常特殊,比如说我晚上工作的时候我要抽烟,有时候晚上抽一盒,我高兴的时候要喝酒,当然我在家一口都不喝,我要找朋友去喝,而且我不馋酒,我也不馋烟,但我很能喝酒有人叫我叫“津巴布韦”。
王志:什么叫“津巴布韦”?
方永刚:就是一斤没有问题(斤把不为),白酒。有时候发表了一篇文章,出版了一本书,有什么快乐的事儿,总想找两个好友在一起谈一谈,不知不觉可能有时候喝酒就伤着胃了,再加上这个加班,抽烟,几种因素吧。
王志:你现在面对困难所具备的这种心态,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方永刚:这两天呢,我在病房里,我天天在看柳树,我非常喜欢垂柳,微风一来,轻轻摇曳自己的枝条,给人一种美的感觉。垂柳,它整体上是向天空、向上长的,但它不忘时刻回头看看大地,所以人呢,不应该忘本,不应该忘形,人应该改正自己,我想我就是这么一种心态。
2007年2月1日,方永刚转到北京继续接受化疗,这是当时人们送别方永刚的情景。几天后,方永刚甚至把自己的研究生直接叫到病房里进行辅导,在旁人眼里,手术和化疗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王志:医生的结论让我们大家很为你担心啊。半年?一年?甚至讲到你的生命是有期限的?
方永刚:从知道得病,到做手术,直到我现在为止,我从来不认为我的生命会因为这次癌症而有了限期。病这东西,就像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也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对你哭。所以你不把它当回事的时候,它奈何不了你。
王志:但是我们来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是很残酷的。因为你是当事人,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方永刚:我对这个问题很乐观,所以说别人问都我得什么病,癌症。他说你怎么张口就来,我说这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
王志:你不怕死?
方永刚:这个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但只要一天活着,就要让自己快乐,所以我不想死的问题,我想活着。我媳妇问我,今天你最高兴的是什么?我说我现在还活着。/所以我的座右铭是,前瞻人生路,快慰寸光阴。不要想死的问题,怕没有用,关键是想咱们怎么好好活着,好好快乐地活着。
自从方永刚前往北京接受治疗之后,妻子回天燕也陪着他一起到了北京,一家三口只剩下儿子方舟留在大连。方舟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这一天方永刚的研究生肖晓平刚从北京回到大连,就给方舟带来了父母的最新消息。
王志: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方永刚:我现在还在工作。除了每天我自己看书,看报,上网以外,我和我们教研室主任,还有一些同事,我们要为建军80周年做点事。我们在写一本书,而且是我主编。
王志:那对你的健康是好啊,还是不好?
方永刚:我就跟我媳妇说了,反正你不让我想这问题,那我也想别的问题,/你让我想别的问题就出事了。这出了名以后啥事都发生了,是不是。这粉丝多了,有男的有女的,所以你让我想,把我弄到书上去,你这是最安全的一个做法。
王志:课呢?还上吗?
方永刚:不回大连课不能上,
王志:这工作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方永刚:生活。生活的本来面目,这就是生活,我现在的状态是一种非正常状态,相当于我军旅生涯中的一次稍息,相当于我在这个地方一次修整一次充电,
王志:很让人感动,但是老让人感觉有点不真实。
方永刚:这个月15号,17号化疗,反应很大,因为化疗要累计效应,第二天就恶心,第三天很厉害的。那两天的确是一个最明显的反应,就是我的精、气、神给我整没电了。那太难受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样神采飞扬的,也难受,不张嘴了。我家属哭了,你滔滔不绝说话的时候,我非常担心难受,你现在不说话了我更难受,还不如你活蹦乱跳说话呢。我说这就难了吧,不说话你也难受,说话你也难受。我说然则何时而乐耶?什么时候才能快乐啊?
王志:方永刚的构造是不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方永刚: 我觉得人呐,要做点事,要想点事,总比没事强, 所以我现在也很难受,刚入院的时候我讲了,我说我像老虎关在笼子里,很难受的。
王志:真实的方永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永刚:有血有肉,平平常常,也会哭,也会笑,上讲台讲课慷慨激昂,回家里下厨房做得一手好菜,那么给领导,给将军讲课,咱们也可以讲很高层次的阳春白雪,面对农民、面对基层干部战士,我也会讲他们的话,讲下里巴人的话题。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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