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人说,1893年5月11日恩格斯73岁时对法国《费加罗报》记者发表谈话,否定了年轻时设计的未来社会模式,抛弃了共产主义大目标。还有人称,恩格斯晚年放弃了共产主义的最高理想。他们立论的依据,仅仅是从恩格斯1893年对法国《费加罗报》记者谈话中摘引的这样几句话:“我们没有最终目标。我们是不断发展论者,
我们不打算把什么最终规律强加给人类。关于未来社会组织方面的详细情况的预定看法吗?您在我们这里连它们的影子也找不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以下简称《全集》)第22卷第628-629页]
仅凭这几句话就得出恩格斯晚年放弃了共产主义最高理想的结论,既不符合恩格斯的原意,也不符合历史事实。
第一,恩格斯这里谈的“最终目标”并不是共产主义大目标。恩格斯接受采访后曾致信弗·阿·左尔格,其中谈到:“关于我对德国局势的看法,你可以从随信附上的《费加罗报》上的《谈话》里看出。”(《全集》第39卷第71页)可见,恩格斯接受采访的主题并不是论述共产主义大目标,而是评析德国当时的局势。另外从这篇访谈的上下文来看,在恩格斯回答了“德国社会党人在即将举行的选举中成功的可能性问题”后,记者追问道:“你们德国社会党人给自己提出什么最终目标呢?”(《全集》第22卷第628页)记者这里所说的“最终目标”,显然是同德国社会党人的选举斗争相关联的,而不是指共产主义大目标。这一点也可以从紧接着的谈话中得到说明。记者说:“我不惴冒昧地指出,德国社会党人能够实现自己学说的时候,在我看来,还非常遥远。”(《全集》第22卷第629页)恩格斯立即反驳说:“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远,我认为,我们党担负起掌握国家管理的使命的时候已经不远……。”如果说,恩格斯已经否定了共产主义大目标,即否定了德国工人政党所遵行的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核心内容,他怎么还会对这个学说的实现满怀信心,并作出如此乐观的估计呢?
第二,对恩格斯的话要联系上下文作全面的理解。实际上,恩格斯在这几句话后面,还说了对正确理解他的立场和观点具有决定意义的一句话:“当我们把生产资料转交到整个社会的手里时,我们就会心满意足了,但我们也清楚地知道,在目前的君主联邦制政府的统治下,这是不可能的。”(《全集》第22卷第628-629页)
恩格斯在这里强调要“把生产资料转交到整个社会的手里”,并把这一点作为工人阶级政党的奋斗目标,这充分体现了他始终坚持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同时,恩格斯明确指出这个目标在当时是不可能达到的,这表明他对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的历史前提和客观条件具有清醒的认识。1847年,年轻的恩格斯在为共产主义者同盟起草的纲领草案《共产主义原理》中,对共产主义“这种新的社会制度应当是怎样的”这一问题作了这样的回答:“首先将根本剥夺相互竞争的个人对工业和一切生产部门的管理权。一切生产部门将由整个社会来管理,也就是说,为了公共的利益按照总的计划和在社会全体成员的参加下来经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中文第2版(以下简称《选集》)第l卷第237页]因此他认为:“废除私有制甚至是工业发展必然引起的改造整个社会制度的最简明扼要的概括。所以共产主义者完全正确地强调废除私有制是自己的主要要求。”(《选集》第l卷第237-238页)其后不久,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进一步宣告:“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选集》第l卷第286页),“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选集》第l卷第298页)。我们从中可以看到,恩格斯73岁时所坚持的“把生产资料转交到整个社会的手里”,同他27岁时所指出的“共产主义者完全正确地强调废除私有制是自己的主要要求”,完全是一脉相承的。
第三,应当仔细考察恩格斯晚年的全部理论工作和实践活动。事实上,恩格斯晚年所写的论著及其指导国际工人运动的斗争实践充分表明,他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坚持《共产党宣言》理论原则的典范。限于篇幅,这里仅举数例加以说明。
1894年1月,意大利社会党人朱·卡内帕请求恩格斯为即将创刊的《新纪元》周刊提供一段题词,言简意赅地表述未来社会主义新纪元的基本思想。对此恩格斯答复说,“除了《共产党宣言》中的下面这句话,我再也找不出合适的了:‘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选集》第4卷第730-731页)
1894年初,恩格斯把他在1871年至1875年写的文章汇编成册。在序言中,恩格斯旗帜鲜明地强调自己是共产主义者:“读者将会看到,在所有这些文章里,尤其是在最后这篇文章里,我处处不把自己称作社会民主主义者,而称作共产主义者。这是因为当时在各个国家里那种根本不把全部生产资料转归社会所有的口号写在自己旗帜上的人自称是社会民主主义者。”(《全集》第22卷第489页)
1894年11月,恩格斯在《法德农民问题》一文中对法国工人党在其土地纲领中宣称要保护小农的小块土地所有制提出严肃的批评,指出“社会主义的任务,不如说仅仅在于把生产资料转交给生产者公共占有”(《选集》第4卷第492页)。因此他建议,在纲领中加上“必须以无产阶级所拥有的一切手段来为生产资料转归公共占有而斗争。这样,生产资料的公共占有便在纲领中被提出来作为应当争取的惟一的主要目标。”(《选集》第4卷第490-491页)
在无产阶级政党如何处理远大目标与当前运动的关系问题上,恩格斯晚年始终坚持《共产党宣言》提出的原则:“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所经历的各个发展阶段上,共产党人始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选集》第l卷第285页),“共产党人为工人阶级的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斗争,但是他们在当前的运动中同时代表运动的未来”(《选集》第l卷第360页)。在1894年1月撰写的《未来的意大利革命和社会党》一文中,恩格斯再次重申了上述原则,并针对19世纪末欧洲工人运动的现实状况进一步指出:“社会党人总是积极参加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斗争经历的每个发展阶段,而且,一时一刻也不忘记,这些阶段只不过是导致首要的伟大目的的阶梯。这个目的就是: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作为改造社会的手段。……这种永远不忽视伟大目标的策略,能够防止社会党人产生失望情绪,而这种情绪却是其他缺少远大目光的政党——不论是纯粹的共和主义者或感伤的社会主义者——无法避免的,因为他们把前进中的一个普通阶段看作是最终目的。”(《选集》第4卷第454页)
以上说明,恩格斯始终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他晚年绝没有放弃共产主义伟大目标,恰恰相反,他一直在用这个目标激励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为崇高理想而英勇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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