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丛鹏是从北京台投奔过来的,当时自称是青岛人民政府驻京办事处的,经查实,他当时就是双重身份。
他策划的第一个节目是《父子协定》,那也是第一次把演播室从老四百搬到新四百,感觉怪怪的,谁知竟从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演播室录制生涯,此事暂不提,另议。丛鹏到来前,我们的策划多是形象思维型。他们帮助我想象录制现场妙手层出,录制双方高潮迭起的盛况。带着成功的喜悦去录像,经常打对折回来。
丛鹏一到,策划队伍充实了理性成份,弥漫着形式逻辑散发的迂腐味道。这人很犟,像张艺谋电影的主角,喜欢大声坚持自己的观点,是一电视操作的外行。后来知道他学的细胞生物学又未成婚,顿生怜悯之情,未婚青年哪来的感情,细胞离徐志摩、陆小曼多远啊。尝到甜头,是听过他几次对策划的总结,比如策划就是找到事,明白理,用这个事说那个理,理在事里面。类似的贡献宣明栋、海啸也有,我个人又喜欢格言,很快,这三人成了引领《实话实说》前进方向的三驾马车。
丛鹏做了几期好节目后,很快就陷入了低谷,节目被他做得烂得不行,还浑不讲理,业务讨论会上居然说“看我好欺负”、“学术歧视”、“非做我的不行”等一堆浑话。我们爆吵时,他说:“我要调走。”我说:“赶紧走,不送了。”不对,我是心里说嘴上没说。因为我是科级,要有涵养和纵览全局的眼光和宰相肚里撑大船。我问他:“你去哪儿?”他说:“在社会上逛。”
我忙站起身来回踱步,手在空中摇着:“那不成,不成。丛鹏同志,你要去联合国,我们马上送你,人往高处走吗!但回归社会不成,显得我们太缺乏人文关怀了,再想想,丛鹏同志。”
他答应想想,扭头出去,我扒着门缝一看,他背影里都是犹豫。
这样的事,他闹过三次,都被我博大的胸怀征服了。倒是海啸、小宣不经折腾,创作陷入低谷。就在这时,丛鹏找到了感觉。
以下节目也许您没看过,但的确是我们的骄傲。《风景名胜区该不该建索道》、《好大一棵树》、《姐妹》、《感受坚强》、《教授何家庆》、《这就是米卢》、《和大学校长喝茶》、《龙永图细说WTO》……
有时小宣、海啸为选题苦恼,他笑嘻嘻地说:“吃早餐的时候,我发现垫桌子的报纸上有两个选题。”
他从不干私活,对节目组忠心耿耿。
他始终仗义执言,痛斥在节目组里发现的社会丑恶现象。
正当他人气正旺,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提出要走了,这回是和娇妻(或者是娇女朋友)一起出国深造。
因为符合我那条“人往高处走”的原则,也无法挽留,试着提了一下提高待遇,也并不介意,只好含着泪开了欢送会。
那天,杨老师都哭了,说:“当一个人要走了,才发现他有那么多优点。”杨老师真实的意思是说,平时大家没走的时候,别老互相盯着缺点。
丛鹏一走,我们诺大的房子里就剩两根柱子,急得我直喊:年轻人,快顶上!
丛鹏这一走,不知哪年才能相见。
海啸更绝望,他在送给丛鹏的帐篷上写道:这里它葬着实话实说的著名策划。俩人都估记有生之年无缘相见了。
那天心烦,拨通了丛鹏的手机,发现那东西在办公室抽屉里响着,丛鹏交回来的。公家东西都交回来了,看来是真的要走了。
走吧,看你走遍天下,谁还像我们这样待你。
注:丛鹏是我的同事,在《实话实说》担任策划,我们合作很愉快,他离开时,我撰文表尽惋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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