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速览]第四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总决赛现场,第十个出场的舞蹈《牵手》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和其他舞蹈不同的是,这段舞蹈的表演者竟然是两位残疾人。 |
CCTV.com消息(东方时空4月30日播出):点击看视频〉〉〉
第四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银奖获得者 马丽
第四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银奖获得者 翟孝伟
两位残疾舞蹈家在舞台上的优美舞姿
2007年4月20日晚上,第四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总决赛正在进行,第十个出场的参赛者是马丽和翟孝伟,他们参赛的舞蹈名叫《牵手》。和众多参赛选手不同的是,他们是两位残疾人。
舞蹈是马丽从小的梦想。1977年,马丽出生在河南省驻马店市,在家里她的年龄最小,母亲虽然对文艺不甚了解,但极其宠爱女儿,在马丽7岁的那一年母亲把她送进了少年宫。然而少年时所有的梦想,在1996年8月31日一个下午被遏制了。她坐着朋友的车,出了车祸。从此失去了右臂。
在一次可怕的事故后,医生告诉翟孝伟的父亲,如果要保住儿子的生命,就必须采取截肢的办法。对于当时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小孝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截肢。他从此失去了一条腿。
这样两位身残志坚的残疾人,是怎样走上了实现舞蹈梦想的艰难道路,本期《东方时空》带您一起倾听他们的故事。
详细内容:
2007年4月20日晚上,第四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总决赛正在进行,第十个出场的参赛者是马丽和翟孝伟,他们参赛的舞蹈名叫《牵手》。
马丽:我喜欢舞台,希望自己上舞台那种感觉。
马丽:我不知道这个舞台有多大。就是想像中有这样的一个舞台。
这是马丽从小的梦想。1977年,马丽出生在河南省驻马店市,在家里她的年龄最小,母亲虽然对文艺不甚了解,但极其宠爱女儿,在马丽7岁的那一年母亲把她送进了少年宫。
马丽:有的时候,我不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有那么多机会去玩耍。在我的印象中,就是经常的挺紧张,就是一直充实着。每天放学。然后放完学以后,吃过饭,把作业写完,然后上少年宫去学。
在绘画,书法,舞蹈等众多艺术训练中,小马丽最喜欢的就是舞蹈。1981年,当小马丽11岁的时候,就会熟练地表演民族舞《杨柳青青》。也就是那一年,在河南省的另一个城市——濮阳,一个刚刚四岁的小男孩翟孝伟,却要面临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打击。
翟孝伟:在大街上一个人逛着玩儿。逛着玩儿看见一辆拉石灰的拖拉机。就是刚开始有几个人,在往拖拉机上上,我虽然年龄比较小,感觉试一下。然后就上去。上去以后就从上面掉了下来。那个腿就伸进去了。把整个腿就轧平了。当时摔下来时,我的腿就完全没有知觉了。就不知道有腿的存在了。就是感觉头疼。
7天之后,医生告诉翟孝伟的父亲,如果要保住儿子的生命,就必须采取截肢的办法。对于当时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小孝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截肢。
翟孝伟:他问我,孩子,你知道把腿截了什么概念吗?我说不知道。他说,给我把腿截了,以后的生活会特别难。有很多挫折和困难。他说你怕不怕?当时我就是对这个挫折和困难不理解,不明白。我就是好像是开玩笑地说,我说爸,挫折和困难好吃不好吃?我爸也是,开玩笑地跟我说。他流着泪笑着跟我说,挺好吃的。但是不能一口吃下去,要一个一个来。当我爸说完这句话,就哭着出去。
和翟孝伟相比,马丽的童年过得既充实又幸福。初中毕业后,母亲把她送到了驻马店艺术学校主修舞蹈。天份加上努力,马丽一路没有让母亲失望。1995年18岁的马丽带着优异的专业成绩走进了青岛艺术团。
马丽:非常快乐。那个时候,因为我是非常喜欢音乐的。在排练当中,还有生活当中,全是蹦蹦跳跳的。以前是一个小的收录机那样的。然后插着耳机,边听着边跳着。非常的开心。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美好的前程似乎已经在这个花季少女面前展开。然而少年时所有的梦想,在1996年8月31日一个下午被遏制了。那一年,是马丽走进青岛艺术团的第二年,她刚刚19岁。
马丽:坐着朋友的车,然后去郊区,超车的时候都特别快。他磨方向盘磨得斗了,车就飞起来了,就刹不住了。就这样侧翻了。我正好在副驾驶坐着。当时这个胳膊就甩出去了。它那个车刹车那一刹那,就是感觉那个胳膊带出去的时候,它有一个惯性。那车开的时候都是这样,有个惯性。右前臂摩擦可远了。
马丽紧握着失血过多,已经没有了知觉的手臂,被送到附近一家医院救急救。手术后,医生用石膏接上了马丽的右臂,但是之后的七天里,马丽的右臂严重感染,并且持续高烧不断,医生不得不进行了第二次手术。
马丽:就是麻药过后,我要上厕所。掀开被子那一刹那间,突然间感觉就是空了。袖口是空的,然后是纱布包着的,缠着的。当时是非常的难受。因为我以前是学舞蹈的,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天旋地转的就是,在病房前就哭。大声地哭。反正什么也不顾了。那一会儿整个人就崩溃了。就是床上翻滚,被子什么都扔了。然后我看到妈妈那样子,心里也是非常的不舒服。
此后的几天,马丽一直生活在极其矛盾的心情下。一时间她会憧憬到自己再次拥有的手臂登上舞台,另一瞬间,她也会对自己空空的袖管绝望不已。
马丽:当时就不想活了。什么都没了,因为是。什么梦什么都没了,全破碎了。当时想到的就是不想活了就。
一个月后,马丽不得不离开了艺术团,离开了心爱的舞台和自己的舞蹈梦。马丽发现,他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生活完全被改变了,她甚至不能做好最简单的自理。
马丽:以前我是长发的。然后就是剪了中长发。我妈妈每天要给我梳头。每天梳头,包括一些治理。因为刚住院,左手什么都不会。就是经常是那样。然后老是,就是泄气,跟妈妈发火。然后看到母亲那样子,心里也非常的难过。
面对未来的生活,马丽一下子变得很迷茫,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但看到白发苍苍的母亲,整日为她劳作,马丽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她必须勇敢地生活下去。此后,她开始从日常的生活学起,接着是画画、写字。
马丽:就想到了怎么样去生存。当时卖过衣服。卖过水果帮朋友。什么活儿都干了。就虽然是一件衣服对我来说,可能挣不了多少钱,我能为自己每天挣着20块钱,我就特别的开心。因为每天拎着衣服去卖的时候,去销售的时候,就是非常的累的。我为了省一块钱,就不会坐公交车。因为那时候感觉钱特别难挣。
当马丽正在为生计奔波的时候,翟孝伟已经13岁了。也许因为年幼,残疾后的翟孝伟没有感觉到痛苦,他甚至不懂得缺失一条腿对他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他仍旧调皮捣蛋,每天爬树上房。
翟孝伟:他,拄个拐,这个瘸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整天嘻嘻哈哈的。他成天乐个啥。他感觉我没听到,其实我听到了。他就说,当时我听了我没什么感觉。因为毕竟是出事比较早4岁,没有概念。也就不当回事了。
面对旁人的玩笑,翟孝伟并没有在意。因为他和马丽不同,儿时双腿走路的感觉,他已经记不清楚,仿佛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乐观开朗的翟孝伟也渐渐明白,以后的路他要学会独自前行。
翟孝伟:如果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我就一个人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抱着自己的残肢特别灰心。当我灰心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那句玩笑的问题。挫折和困难好吃不好吃。又想起我爸的泪珠,又想起我爸玩笑的回答。好吃,要一个一个吃。
就这样,两个人在各自的城市里默默地生活着。虽然偶尔马丽也会气馁,也会想到放弃,但她总算坚持了下来。她不但可以自己打理日常生活,还练就了一手好字,并且在驻马店开了一间书屋。2001年,马丽的事情被当地的报纸报道了,引起了河南省驻马店市残联的关注,并上报给河南省残联。在第五届残疾人艺术汇演前夕,省残联的工作人员找到了马丽。
马丽:我当时特别惊喜。我真的就又能重返舞台吗?但是又想到了又很顾虑。因为我对残疾这个概念,怎么样在舞台上展现是非常陌生的。我当时打电话的时候,第一个电话我好像就拒绝了。但是又高兴,感觉自己不能胜任这种。我就拒绝了。
为了做通马丽的工作,河南省残联的李保服部长,接连三四次给马丽打电话做工作,并邀请她到省残联的排练场去看看。
马丽:我看到不同的,有盲人,有肢残人。看到他们拉二胡,那个音乐,旋律,还有歌手在展现自己的时候,看着他们那么投入,那么的用心去在唱出自己的心声,在演艺自己的故事。我当时就被这种感觉被震撼了。当时我就答应了。虽然试了几个动作,可能是从平衡的角度上来说,不是太好。但是我还是答应了。我感觉我可以去试试。他们给我力量,我感觉我应该去试一试。
一个月后,马丽参加了每四年会举办一届全国残疾人艺术汇演,由马丽领舞的《黄河女儿》夺得金奖。这个金奖让很多团体开始找她演出,为此马丽把家搬到了北京。而翟孝伟初中毕业后也开始寻找工作。在生活的磨练中,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身为残疾人会遇到那么多的阻碍。
翟孝伟:找工作就特别特别难。当时就是去找工作的时候,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去了郑州,他们都几乎,都直接拒绝。你不行。
翟孝伟没有气馁,之后,他在威海的一家网吧找到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2005年翟孝伟回到河南,成为了一名残疾人运动员,主攻自行车。也就是那一年,第六届全国残疾人艺术汇演中,马丽的参赛作品《牵手》再一次获得金奖。但是他们谁也没想到, 2005年9月26日,他俩的手会牵到了一起。
马丽:我俩相遇在康复中心。就擦肩而过那一刹那,我当时是走过去了。我就看到一个男孩,但是潜意识当中,因为他是缺少左腿。我走过去以后,然后我又回来了。就感觉这个男孩的身材,各个方面,挺好的。
翟孝伟:她拍了我一下。先问我的叫什么名字。在这儿干什么?我说我是这儿的运动员。她说那挺好。她说你喜不喜欢跳舞啊?然后我说,我不会跳舞。你喜欢不喜欢?虽说我喜欢,但是我跳不了。她说你喜欢就行。
马丽:我给你两张票,你先了解一下。你看完以后,你就会有一个新的改变了。
翟孝伟:当时看她演出的时候,马丽姐走上舞台,看到她演出。就是好像身体从心里面,向全身扩散了一种寒气。打寒颤那种。然后感觉头发竖起来了。就是把我的心给震住了。
一边是心爱的自行车运动,一边是让他打颤的舞蹈,翟孝伟必须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翟孝伟:猜那个硬币,一元的硬币,猜反正。就是继续走体育,还是去跳舞。我就是啪一下弹出来,然后先看看是正。是正,然后再扣住,我说是正,就跟着马丽姐去跳舞。一看是正。再撂一下,先看看是反的,然后是反的,就是跟马丽姐去跳舞。就是想去。
2005年年底,翟孝伟开始跟随马丽学习舞蹈。但是翟孝伟从来没有学过舞蹈,马丽开始从头训练翟孝伟。为了达到完美的程度,马丽对翟孝伟严格近乎于残酷,常常逼他训练。可是时间长了,翟孝伟面对天天同样枯燥的动作,他开始偷懒了。
翟孝伟:那天,起来特别晚。特别练功也就想偷懒了,想休息一天,就是懒洋洋地去练。马丽姐说你别往地上坐。为什么不往地上坐?她说你往地上坐,你刚练完就往地上坐,别坐。就踢了我一脚。我站起来。为啥踢我?她又打了我一下。当时她踢了我一脚,又打了我一下。
马丽:打完以后,我就心里边就特别的后悔。因为我的个性比较要强,而且呢,要求这个动作的完美度比较高一些。当时我就以专业的那种水准来要求。
这件事情之后,翟孝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到底自己是不是跳舞的材料,到底有没有信心和毅力把舞蹈练好。为了测试自己,翟孝伟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要从西客站走回昌平的家,这段路程足足有50公里。
翟孝伟:我给他们发信息。我说假如说我明天8点之前到不了家的话,有可能我就不回去了。她说什么原因?就是因为我没有这种耐心,没有毅力。马丽姐说,当时她就是回应了一下,那好吧。其实我能感觉到他们挺伤心的。其实在别人看来这件事挺幼稚的。但是我不这样看。我就是把它当成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马丽:首先我是想到担心了。我害怕再有一些什么事。而且是晚上。
翟孝伟:当时走到那牡丹园的时候,特别特别渴。渴得没办法的时候,当时知道自己身上没钱。无意中手碰到口袋,碰到身份证了。然后把身份证抵押在人家那儿。把我的身份证放这儿,我可不可以拿一瓶水?人家说,看了一下,说给你一瓶水吧。身份证不用留了。我说没事儿就在放这儿吧。然后那个人说好吧好吧这儿吧。我就喝。喝完水又往回走。
在家里等待的马丽一直用短信的形式,和翟孝伟保持着联络。
马丽:就发信息跟他说,我说要哪一点我做得不对,或者是做得可能有点过分的。你就可以跟我说,咱们要多沟通,多交流。这样才行,另一个直觉让我想到了什么?孝伟,是不是你真的没有这种毅力。我当时还想到这儿。我反过来又想,我站到他那个角度为他考虑以后,我又反过来再说他。我说你既然已经选择了,你就要坚持走下去。就无论多难,你都要走下去。
翟孝伟:然后就想着自己一定要走下去。一定要在那个时间之前走下去。往回走。那时已经等于筋疲力尽了。就是拄着两个拐杖,拖着我的腿。等于是两个手在用力。拖着,一点没有力量,腿往前走。当我走到家门口那一刹那,我心里边有了一点安慰。我走到家了。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然后就看看时间,6点半。推开门。
马丽:虽然是一夜没睡觉,特别困,但是感觉那种眼神,给我的感觉,应该是有自信的。他已经给我在做回答了。
从那以后,他们俩开始忘我的排练舞蹈《牵手》。他们没有正规的排练场地,冬天就在家里练,夏天就跑到公园里练。但是,翟孝伟身体的协调性不好,有时候,老跟不上音乐的节奏。这组动作是舞蹈《牵手》中最优美的也是难度最大的,为了能做到完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曾经摔了多少跤。
翟孝伟:就一次一次地摔。有时候我手稍微抓不好,或者手一出汗抓不好,就把马丽姐摔到地上。虽然她摔到了地上,就是按说应该是她痛,但是我感觉,当我把她摔倒到地上那一刹那,感觉到是我的心痛,因为她毕竟是我的姐,我没有把这个动作做好。我没有做好,我把我姐摔了。特别不舒服。我们俩就一直练。就那一个动作,我们整整练了一天。从早上8点练到晚上8点钟,最后我们练到8点多是第一个做得优美的。
就是在这样付出和努力下,我们才在2007年4月20日那天的舞蹈大赛上,看到了他们用残缺演绎完美,感受到了他们心灵上的牵手和彼此之间的搀扶。当他们离开舞台的时候,在场的所有观众起立为他们鼓掌。最终由马丽和翟孝伟表演的舞蹈《牵手》获得群众创作舞蹈类银奖。
翟孝伟:我们两个就紧紧抱在一起。就是我感觉,好像是被自己跳的舞感动了。也好像是一种宣泄。泪水就像喷泉一样流出来。
马丽:那会儿不由自主的泪就流下来了。真的我感觉,我们就是之前付出的确实太多了。
翟孝伟:在舞台下手牵着手,直到我们休息的地方时,从1号作品到9作品,都是站起来,为我们鼓掌。
马丽:就感觉好像是就感觉了这种人与人之间这种心灵一种沟通,一种爱的这种力量。
马丽:《牵手》是在演我们自己。虽然我们是残缺的。
翟孝伟:我没有感觉到是我的肢体去跳。我感觉到是两个心跟着音乐在碰撞。两个完美的灵魂在舞台上颤动。
马丽:在这个过程当中,实际上我们是在超越自己。是为了我们心中的这个梦想,在一次次地超越自己。
责编:严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