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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赌命人的对话 

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7年01月30日 09:41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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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 2004年春  
  地点 陕西省西安市看守所
  人物 《法治在线》记者 孙烨辉
  犯罪嫌疑人 刘天顺

    这是一段与一个赌命人的对话,与一个累计坐过三十年牢的囚犯的对话,尽管他一直不愿意接受记者的采访,在采访开始的前半个小时里,对于记者提出的问题一直保持沉默,但是一谈到赌,他和记者之间终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也由此揭开了他的人生经历,用刘天顺的话说,他的人生就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也许只有他自己能够读懂。
  改名不能改变命运
  记者:你是什么时候出狱的?
  刘:我2002年4月15号,出来不到一年八个月。
  记者:当初因为什么?
  刘:当时因为偷窃,偷钱包进去了,进去以后因为脾气不好,在里面经常打架,加刑,最后加到无期。后来减了两年半,一回减了一年半,一回减了一年,要不是后头减了两年半,可能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记者:出来以后,为什么那么快想着又干了。
  刘:又干了?以前没干过,不是又干了。
  记者:我指违法犯罪。
  刘:本来我吸食这个东西,是不就掏钱去买,掏钱买是不是贵,容易出事,你经常吸,你今天买一点,明天买一点,最容易出事。
  记者:你自己本身,我听说很有钱,出来以后,马上又赌,有没有这回事。
  刘:有。
  记者:赌的钱怎么样?
  刘:可以吧。
  记者:当时赌的情况怎么样?
  刘:可以吧。
  记者:赢了多少钱?
  刘:赢了一千多万块。
    记者:你给自己起了一个化名,是吧,侯顺?
  刘:侯顺,我办了一个假身份证,叫侯顺。
  记者:为什么起侯呢?
  刘:我属猴。
  记者:然后取你刘天顺的一个顺字。
  刘:这个顺呢,我以前的顺不是顺风的顺,我以前的顺是舜尧的舜,最后判刑以后,把这个舜改过来了,改成顺利的顺了。所以起假名的话,侯顺的顺,我属猴的,另一个还取我最后一个名字,一个字。
  记者:你觉得你一辈子顺了?
  刘:我没有顺的时候,都是坎坷的。                       
  记者:讲讲一辈子走过哪些路?
  刘:我讲我自己,我就是一本百科全书。
  记者:对于法律来说,这一辈子都是踏着法律的边缘过来的。
  刘:一直都是在这里边跟法打交道,就是仅仅这一年多时间,自由了一点。
  记者:你坐了将近30年的牢,当你2002年4月份,第一次从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西安,那不是30年前的西安了,什么感觉。
  刘:我当时到西安以后跟人开玩笑,有人去接的,开车接的我,有几个还是头一天到那儿了,我在西霞宫服刑,头一天就到那儿了,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出来了。出来以后接的我,车一到西安我就说,开玩笑地说,这是哪个国家,这是美国,这是哪儿,是截然不同。我那时候进去的时候西安是啥样子,现在是高楼大厦了,是不是?我回来以后,租了一辆车,当时租了一辆车,天天朋友带着我满西安市转。四条大街能分清,西安的四条大街首先能分清,再其它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变化肯定大,30年,现在一年一个变化,特别30年,特别从改革开放以后突飞猛进,20多年了,肯定变化多的多。
  记者:不认识了,整个城市不认识了。
  刘:不认识了。
  记者:对于你来说,30年的牢狱生活,我想对于你来说是很残酷,出来以后,为什么不珍惜这个自由,因为你岁数还小,48岁。
  刘:珍惜,咱们珍惜,珍惜话说出来,这个社会,你想我进去以后母亲也不在了,是不是,子女都是工薪阶层,他们顾不住我,我是没成家,要啥没啥,是不是?当时没想走偏门,没想去违法什么的,当时想去那里,我就几个朋友,我还没回来的时候去看我。在我临回来之前,他们就上了缅甸了,基本上都在上面打牌(赌钱),打牌都输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挣的钱也都输完了。输完了以后,我回来以后,打电话,叫他媳妇找的我。我想着我回来,别人肯定给我拿点钱,能不能让我上去。上去连身份证也没有,坐飞机也坐不成。行吧,咱听说是外国,刚出来在中国没几天,跨入外国。去就去。他媳妇给我办了假身份证,从西安过安检的时候还没查出来,还过去了。到了昆明以后,昆明转机,转机以后到景洪,西双版纳嘛,从昆明过安检的时候查出来了,查出来身份证给我收了,还罚了我50块钱,等于机票也飞了,然后我坐汽车上去,汽车坐了20多个小时,这才到景洪,然后从景洪再坐3小时汽车,出租车到大落,就是中缅边境。
  记者:你去缅甸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玩吗?
  刘:他们说都在那儿赌钱。
  记者:你在监狱里设想你出狱以后的生活,想到吗?
  刘:因为啥,我在赌博上面,本身我就是一个赌才,我在里面打扑克牌一类的,只要是纸牌一类的,我在这上面很尖。虽然百家乐没打过,他们说的那个话,我的外号叫耳朵,他们说的那个话,二哥在里面坐了30年了,他出来这么短时间,百家乐打的这么好。就是说我在这方面还是有独到的一方。
  记者:你认为自己在赌的方面很有才?
  刘:嗯,我的悟性很那个啥。
  记者:但事实也验证了自我评价,你确实赢了钱了。
  刘:嗯。
  记者:但是我想知道,你在狱里,可能30年监狱,我不知道你在狱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也不打听,我想刚出来那天,你肯定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做了一个设想,不管你想做生意也好,你想再成家也好,总有个设想。你设想是一种什么生活?
  刘:我设想回来以后,首先考虑的经济方面,是不是?你没有钱,你咋谈到生活,我还想回来以后,三年能弄上50万就强。虽然说后来发展的情况是别说50万,50万,我一把给别人钱,一次赢了700多万,给别人分红给就了100多万,给一个人给了100万.
  记者:当时赢了这么多钱,其实已经是够用了,作为你来说,又是从牢里刚出来,怎么还想干这个事。
  刘:自己又吸了。
  记者:你自己说一共弄了两次,第一次什么时候?
  刘:第一次去年12月中旬。
  记者:恐惧吗?
  刘:肯定了,这东西都知道弄出去,拉出去就没命了。
  记者:当时心里怎么想?
  刘:觉得自己巧妙一点,我亲自不带,别人带。
  记者:我觉得你在这方面还是有智慧的,挺机灵,你觉得不会坏事?
  刘:事实证明可能是这一点吧,如果不是内部人点了你,我认为不会出事。我走给他打过招呼,我回来的时候,在昆明,景洪不是到昆明中间要转机吗,转机在昆明等三个小时,我在昆明给他打过电话。
  记者:你觉得要不是内部给你出卖了,你肯定现在还没事。
  刘:没事,我也不会再踏入这些边缘了,够我用了。
  记者:在此之前你决定是最后一次?
  刘:决定了。
  记者:决定什么?你当然怎么给自己下的决定?
  刘:办过这一次,再不会沾了,再不会冒风险了,到底害怕,够自己用就行了。
  记者:第一次得手以后,得意过吗?
  刘:这没有得意的时候,这东西不敢得意,这东西岂敢得意,你侥幸什么的,你怎么能得意,谈不上得意。你侥幸成功了,这东西咋能得意。
  记者:但你的方式很隐蔽。因为从缅甸一直到西安过4次安检,每次都顺利地过,而且它是一个特别特别简单的一个方法,当时你怎么想到?
  刘:灵感吧。
  记者:怎么想到,怎么突发了这种灵感?
  刘:偶尔一天去买食品,买个小吃,突然产生了这种灵感。
  记者:就是把毒品装到绿豆沙。
  刘:嗯。
  记者:怎么想呢?你怎么觉得机场的海关查不出来。
  刘:我也没说查不出来,就是说让别人带,也不自己带,跟他不一趟,不走一条路,他提前走,出事,我这边就知道了。
  记者:但是你是这么一个精明的人,你不明白就是说每次你拿电话,你别管几次,你拿电话问也好,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不去,但你每次都跟着,不放心,出于某种担心?
  刘:这个大包得我亲自打,别人弄不了。
  记者:你觉得他们分装不了?为什么?你不放心?
  刘:稍微有点疏忽,你知道吧,疏忽,弄到啥样程度,都得弄到啥样程度,它一盒里24块,有一块不一样,就容易出现问题。
  记者:而一出现问题,很可能就是杀头的罪?
  刘:就是。
  记者:7、8月份的时候,好象你去了一趟澳门?
  刘:我去澳门。
  记者:去赌博?
  刘:澳门英大宫,输了一千多万。
  记者:当时怎么输的,你把输钱的情况跟我们讲一讲。
  刘:刚开始我赢了几百万,赢了几百万,我这个打牌忌讳沾女色,不能近色,当时一削牌打完了以后,一把牌打完了,你知道吧,算了,休息,我因为啥,这个东西,这个脑力劳动太伤人了,下来累的,回来冲的凉,躺在床上休息休息。你看我去打牌,媳妇跟我在一块儿,都是各睡各的。
  记者:你媳妇指的是云南的?
  刘:对。就是不近色,不玩牌的时间另外一码事。我还跟他们打过招呼,你知道嘛,还有澳门的一个洗码的,因为啥呢?咱靠着人家,因为你这边资金打不过去,从帐上打不过去,你只能从海关往外带,往过带,咱自己带不过去,那么多钱,一次带几百万带不过去,它那儿有规定,一次一个人只能带一万块钱,刚开始八千,最后成了一万,你带多了,肯定不让带,给你收了。叫人家澳门人想办法给你带过去,就这,人家那边有车去那儿来回接,来回送,咱就是说这个钱赢了以后,给人点茶点,每场牌打完了,给人扔上个万把块钱。
  记者:输了多少钱,在澳门?
  刘:输了一千多万。
  记者:这一千多万,对于你来说,是所有的财产?
  刘:嗯。
  记者:你当时有多少钱?
  刘:我当时全部这些钱,全部输了。
  记者:全部输了?
  刘:嗯。
  记者:输完了以后,你想怎么弄钱?
  刘:好几次,这都是我的历史,这他们都清楚,我拿几千块钱打一二百万这都好几次了。
  记者:你赌了,你觉得很兴奋,你一辈子到最后,你觉得赌输了,还是赌赢了?赌命来讲,你觉得赌输了还是赌赢了?
  刘:赌命我输了,赌钱我赢了,没有输。
  记者:这是你对自己的看法。那你输在哪儿,你觉得你一辈子走的是对,是错,也许从16岁开始走错过,到46岁的时候还是走错路。遗憾吗?
  刘:你遗憾有啥办法。
  记者:但你肯定想过遗憾的事。其实我倒觉得你是一个幸运的人,就是咱们聊了几句,我觉得你很幸运,包括你赌牌,有时候在你出狱,或者狱中的时候,自己都会有一种命运的征兆,这是我特别特别想了解的地方。我举个例子来讲,你在1月12号,肯定是你的最后一次从上面往这里运货的时候,有没有不祥的征兆,使你感到很恐慌,或者你会觉得这次会出事?
  刘:我没感觉到恐慌,有不祥的征兆,在云南的时候挂烂了,转机的时候,在昆明转机休息三个小时,三个多小时,休息的时候,从那儿走,过石头的一个尖把裤子给划了,但是换裤子,没裤子带,买裤子来不及了,一会儿要登机了,时间不短了,回来穿着烂裤子。
  记者:所以你觉得是不祥之兆。
  刘:有点那啥,可是还没往深处想,一往深处想的话,东西压根儿就扔了。
  记者:你觉得你会吗?如果你想到的话,您会把东西扔掉吗?
  刘:我扔过一回,第一次弄的时候。
  记者:当时情况是什么?
  刘:当时情况海关查的太紧,我就把它扔了。
  记者:你说赌了一辈子赌到现在,你说赌命输了,赌钱赢了。你说输了,自己有什么反思。如果是赌钱的话,这把牌我输了,你会想到这把牌我是怎么输的,下把牌吸取教训,可是也许你赌命的话,没有下次。
  刘:没有下次。
  记者:那么你会想起自己赌命是怎么赌输的?
  刘:赌输,就是法不敢碰,就是法不敢碰。你侥幸,跟我头一回,侥幸成功了,打上这一回再让你成功,说不你哪一会儿还有其它事情,不让你成功。
  记者:法不能碰。
  刘:那还真的,还不是说这句空洞的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不是个……
记者:你在大牢里蹲了30年,全国划了划了,也没有说判了三年刑,能在牢里待了30年。
  刘:我在全国来说也是很少的,绝无仅有的,坐30年的。

责编: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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