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民周刊

2007年3月26日，台北市文化局副局长李斌带领专家小组会勘中正纪念堂。

    

2007年4月7日，“草山行馆”遭焚毁。

    

原草山行馆正门。

    在蓝绿各半的台湾社会，对蒋介石是非功过的争论，极易触动敏感神经。

    撰稿／贺莉丹(记者)

    台北阳明山一场无名大火将蒋介石迁台后入住的首座官邸“草山行馆”付之一炬，当天，台北桃园县大溪镇的蒋介石行馆外墙与蒋介石骑马雕像遭喷“二二八元凶”等红漆字样……尽管现任台湾“总统”陈水扁表态对“草山行馆”失火“不要泛政治化”，但民进党当局近期持续的“去蒋化”动作，仍让人浮想联翩。2007年台湾“立委”选举与2008年台湾“总统大选”在即，在蓝绿各半的台湾社会，对蒋介石是非功过的争论，极易触动敏感神经，被一些当权政治人物玩弄于股掌的“去蒋化”动作很可能引起台湾族群撕裂。

    对于“草山行馆”与中正纪念堂围墙，台北市文化局负责人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表示目前正积极依法保护。台北市政府消防局长熊光华表示，经仔细勘查，在采集的灰烬迹证中，鉴定出“草山行馆”火场有纵火剂成分。警方也已确认“草山行馆”是人为纵火，但真凶至今未明。

    位于台北阳明山的“草山行馆”始建于1902年，这幢日式风格的木质建筑原是为接待当时的日本皇太子裕仁所建。1949年12月，蒋介石迁台后在此居住，为蒋介石在台湾的首座官邸。“陈水扁台北市长任内开始大修‘草山行馆’，这次大修直到马英九市长任内完成，然后向民众开放。这里也展示了蒋介石先生生前的文件、衣着等复制品。”台北市文化局副局长李斌告诉本刊记者。

    台北市文化局目前初步规划两年时间对“草山行馆”进行修复，预计复建经费约需3000万元新台币左右，具体工程由83岁的李重耀大师主持。

    在“去蒋化”的风潮中，中正纪念堂也已成民进党当局炮轰焦点。作为游客来台观光必访的景点，中正纪念堂延续了中国古典建筑风格，其围墙的大部分为回廊式建筑，现已成为台北民众挡风避雨、休闲运动的好去处。3月28日，“行政院长”苏贞昌在召开的“行政院”院会上强调，中正纪念堂是威权时代设计的，一定要改名。民进党籍“立委”林树山则建议把围墙拆掉。

    “假如不是那么多民众向文化局反映，也许我们不会紧急启动古迹指定程序。”李斌解释，台湾的“文化资产保存法”规定，不但政府可指定古迹，一般民众也可建议属于文化资产保存范围的建筑，台北市文化局组织专家小组会勘后，这个建筑就变成“暂定古迹”，文化局将以最严格的方式保存它。台北市文化局引用“文化资产保存法”，依“人民陈情案”紧急启动古迹审查程序，准备将中正纪念堂列为“暂定古迹”。

    仅有27年历史的中正纪念堂被列为“暂定古迹”，有民进党“立委”对此提出异议。李斌强调，“文化资产保存法”对“古迹”年限并无定论，只要具有文化保存价值，建筑年龄并不是问题，譬如台湾的蔡瑞月舞蹈社被焚毁后重建，虽然才几年历史，但仍被审查为台北市定古迹。

    “过去马英九市长强调，文化不会替政治服务。台湾的经济是停滞的，可台北市的文化却是蓬勃的。我们不会因为意识形态的影响让文化工作停顿，我们还是努力往前走，台湾民众已在过去经验中学会怎样把文化与政治切割开。”李斌深有体会。

    国民党在蒋介石去世后发起了“蒋公铜像捐献运动”，鼓励民众捐钱塑造蒋介石铜像。30多年来，各个广场、大学以及军营内都竖立蒋介石铜像。相对而言，“两蒋”中蒋经国更受台湾民众肯定，在不久前进行的民众最满意的台湾地区领导人调查中，蒋经国名列榜首。但蒋经国铜像在岛内少之又少，如此一来，蒋介石铜像更成为民进党当局集中攻击的箭靶。

    目前在台北蒋介石铜像已很少，一些蒋介石铜像在城市规划改建中顺势移除；在民进党“去蒋化”的思维下，一些民进党县、市长也很快移除了所辖区域的蒋介石铜像。就在3月14日，大批警察与抗议人群汇聚的台湾高雄市文化中心，一尊造价为1200万元新台币的全台最大的蒋介石铜像，只花费9500元新台币就被强行拆除。整个切碎铜像的过程中，警察将民众与媒体记者严密隔离在警戒区外。

    值得一提的是，尤其每逢台湾“二二八事件”纪念日前后，民众结痂的伤口被再次撕裂，往昔伤痛被强化，悲恸、仇恨在初春的空气中酝酿，蒋介石铜像被泼红漆事件时有发生。

    “一些政客为争取得票，就用撕裂族群的方法把民众区分出来。”李斌的外祖父在“二二八事件”中不幸罹难，但他认为，蒋介石一人不能背负所有责任，这种仇恨也不应被永远铭记，迁怒蒋介石塑像或建筑的做法只是一些人的仇恨发泄方式或意识形态作祟。

    在高雄文化中心蒋介石铜像被拆除的次日，国民党秘书长吴敦义发出措词严厉的新闻稿称“是文明的耻辱”。国民党前主席马英九也表示，虽然蒋中正是威权时代领袖，但是这个时代已经过去，铜像的存在不会给台湾人民现实上任何威权印象，“民进党在处理铜像上当然可以更细腻与厚道”。

    “‘去蒋化’是假的！”

    民进党的“去蒋化”，除了操作选票以外，根本对台湾社会起不了实质作用，台湾社会早就没有对蒋介石的崇拜了。

    撰稿／贺莉丹(记者)

    李永萍在今年年初履新台北市文化局长，近日带领团队马不停蹄地斡旋“草山行馆”遭焚毁事件与保护中山纪念堂围墙事件。4月27日，李永萍在台北文化局办公室接受了《新民周刊》记者的电话专访。

    负面的也要记录

    记者：“草山行馆”遭焚毁同日，大溪蒋介石行馆也遭喷漆，在岛内“去蒋化”议题的敏感时刻，你认为政治力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李永萍：“草山行馆”被焚毁，消防局调查完后，现在警方正在调查，人为纵火是确定的，只是查不出来是谁烧的。我们当然认为可能有政治动机；除政治因素外，不排除私人恩怨。

    记者：“行政院长”苏贞昌前段表态说，中正纪念堂是“威权时代”设计的。这种当局高官的表态对你们的工作有影响吗？

    李永萍：没什么影响，我们跟他看法不同，只要属于我们的权限，我们就根据我们的权限来做，不必理会他。

    记者：在台湾蓝、绿各半的这种大环境之下，台湾的文化发展能否规避政治力的影响？

    李永萍：是有这种问题。完全规避政治力不容易，但不要太受政治力的牵累，我们设法做独立自主的判断，台湾现在做得到。台湾现在常有大家高度讨论甚至辩论的题目，我觉得对刺激台湾的多元化跟创作力有正面意义。

    记者：台北市是怎样看待“两蒋”文化的？

    李永萍：我把他们当成是重要历史人物，世界各地都一样，对于历史人物的空间要好好加以保存，后代子孙可以参观、学习。历史上不只有正面事情、人物才可以记录，负面的也要记录，我觉得纪念历史人物是很好的事。

    “去蒋化”是选举花招

    记者：台北市文化局对中正纪念堂指定为“暂定古迹”是否能阻挡民进党政府的介入？

    李永萍：其实民进党所谓介入，就是因为它现在要初选2008年“总统大选”候选人，现在“行政院”根本没在考虑正经事，都在考虑哪样动作对选举有利，它当初要中正纪念堂改名、拆墙，也是一个选举造势的花招，被我们用法律阻止了。

    我的看法是，等到民进党5月12日初选结束后，这个议题就不成为议题；等到明年3月“总统大选”选完，这个问题大概不容易再吵闹了。我们感觉它是玩假的。

    记者：“草山行馆”被焚、拆除中正纪念堂围墙传闻不断，高雄文化中心蒋介石铜像被切割……在你看来，这种迁怒于蒋介石建筑或塑像的做法是否正常？这与民进党当政者推行的“去蒋化”策略有关联吗？

    李永萍：民进党的政绩成绩单很差，没法面对台湾现实问题，可它希望赢选举。民进党反对蒋介石，一直烧他的各种铜像、一直攻击他，就是希望大家一直记得过去悲惨的经验，以至于忘记他们做得有多烂。他们希望获得选举胜利，这是他们的算盘。

    我的看法是，民进党推“去蒋化”，就跟喊“台独”一样，都是假的，都是政治口号。民进党为什么刚执政时不“去蒋”，一直等到陈水扁任期快结束才“去蒋”？因为它不要真“去蒋”，它知道真“去蒋”，它以后的选举就没东西可炒作。

    “两蒋”已成历史人物

    记者：在你的记忆中，当时国民党怎样塑造对蒋介石的个人崇拜？

    李永萍：蒋介石过世时我在上小学，只记得他过世时，每天所有电视节目都在播纪念他的画面，大家都很哀伤，民众扶老携幼去排队瞻仰他的遗容。那种威权体制下，差不多都是搞这一套，用媒体、政府的力量，把蒋介石神化。

    记者：在你看来，昔日对“两蒋”的尊崇教育对你、对现在的台湾民众有哪些影响？

    李永萍：现在在台湾一般人的心目中，蒋经国的地位比蒋介石高很多，蒋经国非常亲民，他当时做“行政院长”，做了台湾很多重大建设，台湾一般人都把台湾经济起飞的功劳归功于蒋经国。

    相对的，蒋经国的铜像很少。大家现在谈到蒋家，都是敬重跟怀念蒋经国的多；大家觉得蒋介石是古老的人物，对他没有真正很强烈的感觉。

    记者：台湾民众对“两蒋”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吗？还是在不同年龄层有不同表现？

    李永萍：不同年龄层、不同省籍、不同族群，感觉都很复杂，譬如蒋经国，虽然多数人感激他对台湾经济发展的贡献，而且他用了很多本省籍的人从政，这些做法得到较多台湾人的认同；可另一方面，蒋经国早年协助他父亲巩固政权时，他同时兼情报工作负责人，当时台湾有所谓50年代白色恐怖，很多人冤死狱中，所以蒋经国的这一段也受到批评。

    记者：民进党当局的一系列“去蒋化”动作，是否能破除民众对蒋介石的个人崇拜？

    李永萍：过去十几年来，(即使)民进党不“去蒋”，也没有人认为蒋介石是无上权威，连小朋友都可以讨论他当年的功劳、过失。民进党的“去蒋化”，除了操作选票以外，根本对台湾社会起不了实质作用，台湾社会早就没有对蒋介石的崇拜了。不会有人觉得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批评他、称赞他、各种角度讨论他都很公开。大部分民众觉得，民进党真的很无聊！连民进党自己的人都讲，现在闹这个要干吗？！

    记者：你是否认为现在台湾已告别个人崇拜时代？

    李永萍：不能说已告别个人崇拜，只是政治人物的表现越来越让大家灰心。譬如以前陈水扁有所谓“扁迷”，后来陈水扁越做越差，“扁迷”越来越觉得丢脸，就变少了。马英九刚出来时，形象很英俊、很洁身自爱、感觉很清廉，那时有很多“马迷”。在选第二任台北市长时马英九声势很高，形成很大的“马迷”风潮；可随着这几年马英九接了国民党党主席，大家觉得他能力有限，加上他纠缠在“特别费”案风波里，虽然大家不认为他贪污“特别费”，可总觉得他很无能、不会处理这种问题，所以现在“马迷”也减少很多。

    我觉得现在看台湾的政治人物，有冷眼旁观的感觉：反正你们都这样，没什么好货，那我就在不怎么好的里面勉强挑一个我还可以接受的。大概这种心情居多。刚好陈水扁和马英九分属两个不同阵营，两边选民大概都很失望吧。

    我觉得现在台湾个人崇拜会越来越少，大家觉得，崇拜这些人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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