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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三江源国家公园出招 “九龙治水”变“攥指成拳”
“大部门制”破藩篱
“首先要解决体制上的碎片化,才能解决保护上的碎片化。”李晓南说,自然资源系统具有完整性,将其分割管理,不仅管不好,反而让自然资源本身也变得破碎,难以高效统一保护。
“你能分清交叉重叠的这个红圈圈、那个绿圈圈是由哪个部门管理吗?” 李晓南指向一张地图,“在规划和保护体系的形成当中,林业部门一个标准,农牧部门一个标准,环保部门又一个标准,各项标准在基层落到这个点位上的时候,很难实际操作。十九大报告指出建立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破解多头管理、监管执法碎片化的体制弊端。”
2016年6月7日,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挂牌成立,长江源、黄河源、澜沧江源三个园区管委会一并成立。国家公园内全民所有的自然资源资产委托管理局负责保护、管理和运营,按照山水林草湖一体化管理保护原则,对园区范围内的自然保护区、重要湿地、重要饮用水源地进行功能重组,打破了原来各类保护地和各功能分区之间人为分割、各自为政、条块管理、互不融通的体制弊端。同时,将原本分散在林业、国土、环保、水利、农牧等部门的生态保护管理职责,全部归口并入管理局和三个园区管委会。
现如今,何海燕多了个头衔: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园区管委会党委书记。“这个头衔不一般。国土、环保、水利、林业等县级主管部门一体纳入管委会,整合下设为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管理局。过去‘九龙治水’,现在‘攥指成拳’。”
“县森林公安、国土执法、环境执法、草原监理、渔政执法等执法机构,也整合成管委会下辖的资源环境执法局一家。”在玛多县国土部门工作的仁青多杰与在农牧系统工作的李才让措,曾经“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成了搭档,分任黄河源园区管委会资源环境执法局执法大队队长和副队长。
不作行政区划调整,不新增行政事业编制,所涉4县的县级政府组成部门精简了25%。实际效果如何?
“大部门制”改革不到一个月,执法大队接到牧民举报:玛多县花石峡镇吉日迈村深山处的河道“金窝子”,有不明人员在采金。
“村子距县城100公里,村里到案发地还有十几公里,而且不通路。如果按照往常的执法机制和效率,等赶过去时可能‘黄花菜都凉了’。”不用再多地、多部门沟通、协调、联动,仁青多杰当即带领执法人员赶赴现场,将非法采金者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赶到时,作案人员帐篷里取暖的火还烧着,被窝都是热的,工具、行李都没来得及带走。我们随后把赃物移交公安,很快将这批非法采金者全部抓获。”
黄河源园区管委会资源环境执法局成立不到一年半,已查处案件31起,其中移交司法机关两起。
“保护第一”划红线
“如果有人问我,在玛多工作几十年,干了些啥,我就回答:建了座水电站,又拆了座水电站。”黄河源园区管委会专职副书记甘学斌笑言。
玛多县曾是全国28个无电县之一,直到2001年黄河源水电站建成投运,才结束无电历史。2016年,随着果洛州并入大电网,水电站停运。
完成了历史使命的黄河源水电站,属于小水电,又在国家公园缓冲区,威胁着黄河源头扎陵湖、鄂陵湖的生态安全,按要求必须拆除。作为当年水电站建设指挥部的一员,甘学斌并不“甘心”,“玛多基础设施落后,建成个水电站,很不易,拆了咱这心里不是滋味。”
然而“红线”不容触碰。省里下达了“军令状”:2017年9月30日前完成拆除。
“这时才发现,拆比建还难。”甘学斌一摊手,“钱从哪儿来?职工分流到哪儿?都是问题。”
省里给予专项资金支持,40名职工安置到果洛州里企业——几经波折,水电站终于拆除,河道重新畅通,甘学斌也想通了,“三江源国家公园不是区域性的,而是对全国有系统影响的国家重要生态屏障区和水源涵养地,地位十分特殊。过去咱建水电站,是为了点亮一县之域的‘城市之光’;现在守护好‘中华水塔’,是为了保障全国人民的‘源头之水’‘生态之脉’!”
“国家公园,绝非一般意义上的游览休憩公园,绝不以旅游开发为目的,首要功能是重要自然生态系统的原真性、完整性保护。”李晓南介绍,必须坚持生态保护第一,实行最严格的保护,让最美自然享有最严保护。
三江源国家公园园区内,冰川雪山、江源河流、高寒草甸等生态系统遍布。为强化对三江源典型和代表区域自然生态的整体修复,公园划分为长江、黄河、澜沧江3个分园区,分别组建保护力量,依照各分园区生态系统特点实施针对性保护。同时,各分园区又进一步细化为大小不等的网格,“一格一策”精准实施生态治理和利用。
扎苏煤矿和尼阿西措铁矿遗留的矿渣山和洗煤后的废水,严重破坏当地生态。两座矿虽早已封停,生态修复并未跟上。
治多县成立了县委书记、县长任双组长的生态修复工作领导小组,对两座矿实施生态修复治理。“详细勘察,倒排工期,科学治理,坚决避免造成生态二次污染和破坏。”长江源园区管委会治多管理处专职副主任才仁闹布介绍,通过近40天的连续作业,终于啃下了“硬骨头”。
2017年7月7日,波兰克拉科夫,第四十一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上,可可西里跻身世界自然遗产,创造了中国最大、全球海拔最高的世界遗产地新纪录。“申遗成功不是目的,深化保护才是根本。”三江源国家公园长江源园区可可西里管理处主任布周说,人们不仅用生命守护可可西里这方净土,更用法治思维和改革创新办法为可可西里织就一件更加光彩的新衣。
可可西里是无人区,上世纪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无法区”。如今,可可西里作为三江源国家公园的一部分被纳入更好的保护,《青海省可可西里自然遗产地保护条例》已颁布施行。不久前,可可西里联合新疆阿尔金山、西藏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联合发布公告,禁止一切单位或个人随意进入保护区开展非法穿越活动。
禁牧减畜吃什么
一张来自澜沧江源的“最美童心生态项链”照片,被带到了党的十九大青海代表团讨论会上,引起媒体广泛关注。
照片拍摄于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昂赛乡,9岁的男孩旦正斯加领着8岁的旦正义西和6岁的岗尕措跟随家长上山时,自发捡拾废弃塑料瓶,并且串起来挂在身上,如同“项链”一般,准备下山后送到垃圾回收点集中处理。三个娃娃“憨态可掬”又“有板有眼”的模样,被大人用像素并不高的手机拍下来,在朋友圈热转,一路转到了北京人民大会堂。
三江源保护,为何能深入人心、润物无声?
治多县索加乡,50多岁的康巴汉子香巴求培如今有了新身份——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管护员。
一个旧布袋,装着够吃好几天的干粮;一匹枣红马,是一起驰骋草原的老伙计。“一出去就是三四天,一直要走到草原深处。”香巴求培哈着白气,将一路捡拾来的一大包垃圾搭到了马背上。
“老实说,刚开始挺犹豫,因为不清楚管护员究竟是个啥角色。”香巴求培说,三江源国家公园长江源园区治多管理处专门邀请了双语培训教师,给大伙儿答疑解惑,“生态管护员就是草原的守护人,我们牧民的根在草原,本来就要守护草原,草原安好,受益的是所有草原儿女。”
香巴求培当上了村里的管护队长,每天晚上将巡护人员安排和区域分布情况发到微信群里。大伙儿领了任务,第二天一大早就骑马出发。这批康巴汉子给自己的队伍起了个“霸气”的名字:索加金雕巡护队。他们既要对责任区生态状况、火情灾情、基础设施建设进度等进行监督、记录、上报,也要帮助上级部门清点草场载畜量、开展政策法规宣传。
目前,三江源国家公园有10051名生态管护员持证上岗。一个个乡镇管护站、村级管护队和管护小分队,构建起远距离“点成线、网成面”的管护体系。
对世世代代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来说,三江源是他们的家园。当前三江源地区贫困人口约24万,国家公园体制试点范围内的6.5万人口中,就有2.4万贫困人口。
在李晓南看来,要实现国家公园和自然资源的严格保护和永续利用,核心是探索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模式,引导禁牧减畜后的牧民参与国家公园保护与管理,使其能从中受益,激发保护生态的内生动力。
从2016年开始,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创新设置了生态管护员公益性岗位,培训上岗后按月发放报酬,年终进行考核,实行动态管理。截至目前,万余名生态管护员中,一半以上是当地的建档立卡贫困户,牧民正逐渐由草原利用者转变为生态保护者与红利共享者。
杂多县昂塞乡,“以雪豹为主题的全域化自然体验基地建成,吸收牧民参与环保体验和教育服务工作,实现订单式管理,已接待了10个体验团,每个团为每户牧民带来2000元至8000元的收益。”澜沧江园区管委会规划和财务部部长牟永宏说。
国家公园全新体制探索蹄疾步稳,生态改善的成效有目共睹:雪豹频现,甚至4次“光顾”了杂多县城。科研人员通过无人红外相机持续监测发现,目前澜沧江源头地区栖息着300余只雪豹,三江源被学界公认为世界范围内雪豹种群数量增长最快的区域之一。
藏羚羊、野牦牛、白唇鹿、黑颈鹤、棕熊、藏野驴、斑头雁……走进三江源国家公园,邂逅这些野生珍稀动物,如今已非稀奇之事。(何 聪 姜 峰 王 梅 王锦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