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催的樊胜美与醒悟的伊能静

  热播剧《欢乐颂》第一季已完结,但对剧中人物樊胜美父母的吐槽仍在持续发酵。二老养老、看病的钱,长子买房、结婚、养孩子的钱,全部要身为妹妹的樊胜美出,这样极端重男轻女的父母,让入戏的观众简直想“钻进电视打他们一顿”。

  有些观众表示,对于剧中塑造的奇葩父母闻所未闻,毕竟在计划生育执行严格的地区,绝大多数家庭都是独生子女,这间接推动了性别平等。但据我所知,虽然不如剧中那么夸张,重男轻女的现象确实大面积存在,尤其是农村地区。

  我出生于豫南一个传统村庄。从我记事儿起,父亲就不止一次对我:“如果你是男孩就好了。”当得知第二胎仍是女孩时,他想过把孩子跟亲戚家的男孩交换(亲戚家里有两个男孩),因为我母亲终究舍不得而作罢。在村里人看来,“没有儿子,就绝后了”。因此,出于“传宗接代”“养儿防老”的考虑,第一胎是女儿的家庭,总会想方设法生二胎,法律也明确规定农村居民可以实行“一孩半”的政策(第一胎为女孩,可以生育第二胎;第一胎是男孩,则不允许生育)。但生男孩是概率事件,为了生个男孩拼三胎、四胎的不是少数。如愿的家庭,必会大张旗鼓地庆祝,孩子爸因为完成延续全家香火的任务如释重负,孩子妈觉得终于有了在婆家挺直腰板的底气,更别提家里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太太了。对于那些努力过却没有生儿子的家庭,面对邻里的的调侃,只能无奈苦笑:“命不好”。

  村子里那些本不被期望来到世上的女孩,过得怎么样呢?除了少数有着开明父母的孩子,多数是在初中辍学,外出打工,成为新闻中的“杀马特”青年,然后在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回到家乡所在的县城结婚生子,最好能生个儿子,像她们的母亲一样。我的三个堂姐,尽管她们觉得委屈,还是默认了这种要求。同时,嫁出去的女儿担有赡养娘家父母的责任,却失去了娘家的财产继承权,但她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像一位网友说的:“我妈对我外婆把家产几乎都留给儿子,就没什么意见,而我舅也拿得心安理得。我老婆则提前预见到了父母的家产是留给她弟弟的,根本不会想着去分相应的比例。”

  不知不觉中,重男轻女的观念完成了代际传承。

  我原以为,我和妹妹是逃脱这种轮回。父母虽然没有像拥有儿子那样欢欣,依然毫不保留地接受了我们。或许是憋着“女孩也能有出息”的一口气,他们为我俩选择了读书这条路。直到我和妹妹都步入大学,二老才在日常吃穿用度上稍作喘息。我们接受了高等教育,明白“人人生而平等”的真义,本能轻易铲除“重男轻女”的思想残余。直到有一天,跟朋友讨论时,我发现自己希望生个男孩,因为“我父亲喜欢男孩”。这个想法让我感到害怕:如果知道我肚子里是个女孩,我会不欢迎她吗?

  前几天逛微博时发现,那个可鄙的自己,并不是孤例。社会传统根植在每一个人的潜意识里,要逃离原生家庭的影响,不容易。比如明星伊能静,为了现任老公秦昊,冒着危险做高龄产妇,却因为没怀儿子而焦虑,尽管她已与前任老公庾澄庆育有一子。“那个年代,没有人告诉我们生男生女是由男性基因决定,我和我母亲一样,认为生不出男孩是我的责任,即使知道怀了小王子,不到极度肯定时谁也不敢说性别”,她在微博中写道,“如果我真的觉得女儿和儿子一样好,我不会为第一胎就是生儿子感到自得骄傲”。一场深夜静思加上秦昊“血脉比姓氏珍贵”的暖心开示,终于让她跳脱从前的桎梏,坦然面对腹中女儿。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如此平等观念,尤其是全面开放二胎政策出台后,“公婆写七页催生二孩信儿媳读完失声痛哭求放过”“二胎偷查又是女儿丈夫竟拳打脚踢逼妻子打胎”类似新闻不禁让人心寒。什么时候,我们能问心无愧地这样告诉孩子:“你在宇宙洪流中,受到我们的邀请,欣然下车,来到人间,来到我们这个家,投在我们怀中。每个瞬间都是一幅画,美好的,死亡那一刻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