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阔,秋风瑟瑟,荒草凄凄。辽阔的苍穹上,几只大雁嘶鸣着飞过,在天边化成几点墨滴。蓦地,悠长雄浑的军角声自四面八方响起。远方是层峦叠嶂的冷峻的山峦,落日西斜,暮霭沉沉,孤零零的城门紧闭。
诗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家乡远在万里之外,胡虏未除,没有归期。萧瑟孤寂的羌笛声随着秋风飘散。战士们躺在营帐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将军常年驻守边塞鬓边白发点点。被强征到这里当兵的战士思念着家乡的亲人,忍不住落泪。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这首《渔家傲·秋思》是范仲淹在宋康定年间镇守西北边疆期间所做。当时正是北宋与西夏的战争对峙时期。
大家熟悉范仲淹是从他的《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从他的“碧云天,黄叶地。”(《苏幕遮·怀旧》);从他的“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御街行·秋日怀旧》)。但实际上,舞文弄墨在范仲淹的一生当中是居于次要地位的。他首先是一位政治家、军事家,是中国古代词人当中少有的文武全才。
而且与李商隐截然不同,老天爷在仕途上一点都没有“为难”范仲淹,他本应“仕途坦荡”。但范仲淹为人异常地耿直不阿,认准的事情就不留余地。于是,在他的“自作(读一声)”之下,范仲淹几度被贬官。
天圣六年,在王曾、晏殊极力举荐下,仁宗征召本为县令的范仲淹入京,任为秘阁校理,负责皇家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天子脚下,自然有更多的升迁机会。
但范仲淹却有操不完的心。天圣七年(1029年),仁宗十九岁,章献太后(宋真宗章献皇后)依然主持朝政。仁宗要率领百官在会庆殿为太后祝寿。范仲淹上疏说:“皇帝要尽孝心,在家里祝寿即可。若与百官朝拜太后,有损皇上威严。”这封奏疏递上去之后,便如石沉大海。显然,仁宗是懒得搭理他。死心眼的范仲淹还不甘心,又上书太后,请求还政仁宗。奏书入宫,再次石沉大海。
在宋代,范仲淹的秘阁校理只是一个七八品的小官。更何况他那时只相当于一个皇家图书馆的管理员。这等大事哪里轮得上他说话。晏殊得知范仲淹上疏,大惊失色,埋怨范仲淹说:我靠!老兄,你自己作死也就算了,这样草率地做事,会连累我这个举荐的人啊!”“愣头青”范仲淹却一点都不理解晏殊教导他为官之道的苦心,还写了一封长信《上资政晏侍郎书》,申明自己的政治立场。
皇上和领导都不待见自己,范仲淹于是一赌气请求离京为官。仁宗也乐得耳根清净,任命他为河中府通判;次年又调任陈州通判。
可是喜欢操心的范仲淹虽“处江湖之远”,却依然“心忧庙堂之高”。在此期间,他多次上疏议政。建议朝廷罢修宫苑,精简官吏等等。范仲淹的这些上疏依然石沉大海。不过仁宗并非昏君,虽然未采纳范仲淹的意见,但也能体会到他的一片忧国忧民之心。于是亲政之后,召范仲淹入京,封右司谏。
这次,范仲淹倒是和老板仁宗和谐相处了一段时间,所提的一些为国为民的建议很多都被采纳。比如明道二年七月,天下大旱。为了安定民心,范仲淹奏请朝廷派人视察灾情,仁宗不予理会。范仲淹于是问仁宗说:“如果宫里有半天吃不上饭,皇上该怎么办呢?”仁宗幡然醒悟,派范仲淹安抚灾民。爱操心的范仲淹不仅开仓济民,还把灾民充饥的野草带回朝廷,以警示六宫贵戚戒除骄奢之风。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像范仲淹这样耿直不阿(或者说一根筋),不会揣摩圣意的臣子早晚会出事。仁宗宠爱张美人,想废了现在的郭皇后立张美人为后。宰相吕夷简因与皇后有过节,支持皇上废后。没有一点“眼力见儿”的范仲淹则联合一帮大臣反对。这次仁宗连见都不想见他了,将范仲淹和一帮大臣或罚或贬。
但范仲淹真的就像自己说的一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被外放睦州知州,后又调任苏州知州,还是一门心思地为民兴利。兴建郡学、兴修水利。由于治水有功,又被调回京师转升为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且将开封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时称“朝廷无忧有范君,京师无事有希文”(范仲淹字希文)。
范仲淹第三次被贬则是因为看不惯宰相吕夷简把持朝政,培植党羽。屡次上书言事,并劝仁宗改革制度。吕夷简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反诉范仲淹“越职言事、勾结朋党、离间君臣”。范仲淹便连上四章,论斥吕夷简狡诈,因言辞激烈,遂被罢黜,改知饶州。
范仲淹多次因谏被贬,同朝为官的梅尧臣好心作文《灵乌赋》劝他少说话、少管闲事,自己逍遥就行。范仲淹却回作《灵乌赋》,说自己“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后来,西夏入侵,范仲淹以龙图阁直学士与夏竦经略陕西,号令严明,夏人不敢犯,羌人称为“龙图老子”,夏人称为“小范老子”。后又主持了庆历新政。仁宗对他越发地信任他,甚至要拜他为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但是范仲淹却推辞了。
纵观范仲淹的一生,就像他自己在《岳阳楼记》所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来。为了这个理念甚至都到了迂腐固执的地步。但是其为国为民的心胸,和文韬武略的才能确实值得后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