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太行山的怀抱里，站在村口四周转一圈，目光所及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村子不大也不小，我小时候记得是800多口人，现在好像是1000多一点。村前一条乡间公路，东北蜿蜒至30多里外的崇山峻岭环抱的青塔水库——现在已经是避暑休闲的好去处，西南40里就是县城——后来生活、工作20年的地方。
小时候听老人说我的命硬，原因是在我四岁时我的母亲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年她刚刚24岁。我本应添一个妹妹，母亲却因生这个妹妹而死，可怜的妹妹送给邻村的一家，不想后来也因病夭折。在我的记忆里，娘只是个符号，是在被打疼了哭叫时嘴里吐出的一个词，是别人给我讲述的一个概念。母亲如何疼我爱我，我一无所知，只依稀记得她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头上插着一朵小白花，父亲伏在桌上哭泣。
娘死后的几年，我就住在姥姥家，6岁那年姥姥也下世了。后来就辗转在姨家、舅舅家和我家。大舅不知道患什么眼病，两只眼睛一直是红红的，因而一辈子也没能成个家，和二舅、妗子住一个院子，两家常常生气，二妗子的骂声我现在想起来都毛骨悚然。大舅生活的苦，还老爱哭，我一去就跟我诉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让我终生遗憾的是，我长大以后，没能照顾好我的大舅，我在县城工作了，成家了，可有一次大舅去找我都没能让他好好住上几天。后来大舅死了，我姨说大舅临死一直不闭眼，还在等我去看他。小姨是我娘死后好几年才出嫁的，在姥姥家她就照顾我，出嫁后也时常结记者我，为我做衣做鞋。在我家，我父亲排行老三，我爷爷、姑姑特别是我的四叔和四婶子可怜我没娘，常常接济我的吃穿，四叔会裁缝，我上小学到中学的衣服几乎都是出自他手。有一位老奶奶我不能忘记，她家栲栳里的甜炒面是我儿时最美的点心，再就是我的“奶”奶奶——父亲的奶娘，她先在天津后到长治，后又到内蒙，不管走到哪，都惦记着父亲和我，给我们往回寄一些旧衣服什么的，她也是我大山以外唯一的亲人，1979年她回老家时我送她到北京，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天安门的雄姿。
我的童年是在亲人们的可怜声中度过的。父亲为了我一直未再娶，相依为命而又严厉的爱自不必说，我家和娘舅家及其他的亲人们给我的爱我都终生难忘，无以回报。他们造就了我的许多性格特征：自卑、自尊、孤傲、敏感、冷漠、热情、宽容、忍耐、固执等等，包括许多相互矛盾的个性。
责编：陈昌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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