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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网消息(王博雅 韩雪 邢明):住在大漠深处是什么样的体验?大概只有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能给你答案。沿着车辙,在沙丘起伏的节奏里找到一片“绿洲”——这个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乌审旗乌审召,我国四大沙漠——毛乌素沙漠一隅的小院,正是牧民吉日嘎拉图的家。
吉日嘎拉图的家 央视网记者 韩雪摄
与来路不同,小院的夏季已是绿意葱葱,能够拥有这个景色不是吉日嘎拉图找到了得天独厚的“宝地”,而是他同妻子三十五年如一日的植绿,同黄沙一寸一寸争出来的。1984年至今,日升与日落间,这个蒙古族的汉子撑着铁锹站在沙丘上,宛如一棵顽强的沙柳,深深扎在了这片土地上。
沙色记忆
若要让吉日嘎拉图回忆从前的景象,这个有着浓重口音的大叔总会用“啊呀……”两个字开头,这个语气词包涵着他对这片沙漠的全部情绪。
“父辈们说过,这里曾经满是像孩童一般高的沙蒿。”但从能够记事起,他的脑海中关于绿色的印象就只有家北边的两棵红柳,等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啊呀,老一辈人真是被折磨得不行了,家周围全是明沙,风天天吹。”
失去绿色屏障的毛乌素是残酷的,寸草不生的沙地上,来自北方的大风卷起黄沙,没有阻碍地长驱直入,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吉日嘎拉图的姥爷曾在风沙中迷了路,最终也没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十九岁的时候,在外打工的吉日嘎拉图接到了母亲的消息:家里的房子被沙埋了。那个从未哭过的母亲崩溃了,对他哭诉:“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赶回家一看“真的是不行了”,大风一夜,沙子像雨一样落下来,早晨起来门一开,沙子就流了进来,他们只得用簸箕铲走沙子才走出门去。
“我再不治沙,家都要没了!”
从那时起,吉日嘎拉图决心不管怎样都要战胜这些明沙,“上一辈人就受沙子的苦,我又受了一辈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继续受,我不好好干,他们还得像我一样。”
吉日嘎拉图和家人 央视网记者 韩雪摄
“小子你回家吧”
“小子你回家吧”是母亲对吉日嘎拉图说的话,不是没想过离开,但在县城里生活了36天后,他还是选择回到这片土地,扛起铁锹开始与风沙作斗争。
1984年,布日都嘎查实行“草蓄双承包”责任制,结婚两年的吉日嘎拉图一家分到1万多亩草场,但真正能够放牧的地方不足600亩,零散地分布在沙丘间。
“啊呀,八几年的天气,天天都是风,就是大风,天看起来可怕的。”那时候吉日嘎拉图只有几只绵羊,放在自己打的井周围,羊中午卧倒休息,下午就起不来了,他和家人一起把羊搬过来,将沙子从毛里抖出去,羊才能起身。
既然不治不行,茫茫沙地里种什么呢?沙柳、沙蒿这些能够长在沙地里的植物,他家的附近是一棵都没有,只得到更远的地方去找。不过好在他并不孤独,治沙的决心里,始终有妻子支持着他。
“这么大的明沙山,可怎么生活啊?”妻子刚嫁过来的时候也对这里的环境绝望过,但哭过之后,曾经还是年轻女孩的敖特根格日乐跟着丈夫一起踏上了治沙的路。“离我们家三公里的地方有一片沙蒿,那时候没有车子,就是靠背。”两个人互相支持着走在沙漠里,三四年后他们才买了一头毛驴。
两个人,一头驴,每天的干活时间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见日头”,但即使这样辛苦,沙漠却不会有一点怜悯。开始的种树可以说是“大失败”,很多时候刚刚把沙丘种满沙柳,一夜过后吹走的、压倒的,几乎回到原点。
“种了埋,埋了种,到了第五年我们还是失败。”但逐渐也摸索出经验:“先固定一面的坡,再治一堆丘”,沙丘被固定住,树的成活率也变高了。1990年,吉日嘎拉图的家中从毛驴换成了拖拉机,不仅效率大大提升,人也能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吉日嘎拉图和家人修护围栏 央视网记者 韩雪摄
“这个明沙种了,10只羊的草场就出来了,再来一个种完了,又10只羊的草场出来了。就这么10个10个的,种着种着,家的附近就都种完了。”
三十五年,从东到西
一个丘接着一个丘,绿意在曾经的沙地上绵延,“我把一万多亩的草场从最东头种到了最西头,种完了,我胜利了。”沙丘绿了,风沙小了,曾经不到600亩现在已拥有80%的可用草场,这个过程吉日嘎拉图和他的家人用了三十五年。
吉日嘎拉图家的草场 央视网记者 韩雪摄
“这两年,我们这个地方太好了,下了几场好雨。”吉日嘎拉图黝黑的面庞上笑得真切。他的“战斗”胜利了,家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好,“现在我有200多只羊,其实养500只羊也没有问题,别人都跟我说,养多点,你钱多得都花不完。但如果我现在养得多,在以后这里又要变成黄明沙了。”
吉日嘎拉图家旁停放的汽车 央视网记者 韩雪摄
今年他家盖好了新房子,吉日嘎拉图依然没有放下铁锹,为了巩固这片绿色,他已开始新的计划:从西向东,再补种一遍。
他的车子自由穿行在草场中,沙丘脚下的积水染作湛蓝,鸟鸣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站在沙丘上,远望沙海。
这里已不像毛乌素,但它确是毛乌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