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日本友人参拜刘连仁墓碑

　　这是一个日本北海道参观团，60多年前这个参观团的大部分成员曾以各种身份来到过中国。在他们当中有些人被中国的抗日军民俘虏过。后来参加了“反战联盟”，在八路军的战地医院工作，二战结束回到了日本。他们现在是“日中”友好协会的成员。他们来到山东省高密市井沟镇草泊村，参拜一个中国农民的墓碑。

　　这些日本友人为什么要参拜这个普通中国农民的墓碑呢？ 事情还得回溯到60多年前的日军侵华战争。

　　画面：伪满洲国 日伪军抓捕老百姓（历史资料）

　　“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帝国主义在东北扶植成立了“伪满洲国”。为了进一步掠夺中国东北的财富，他们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到东北去做工。于是日本的在华公司看上了廉价的中国劳动力资源，为此专门成立了“伪华北劳工协会”。名为“协会”实际上是日本政府和军方为掠夺中国劳动力资源，帮助日军进一步入侵中国的战争工具。

　　“伪华北劳工协会”一开始是以招募的方式欺骗关内的中国人，后来则是公开武力抓捕。在长达十余年的掠夺中，“伪华北劳工协会”把数百万的青壮年送到中国的东北、内蒙和日本国内从事挖掘矿石、修筑铁路和建设水电站等最繁重的超强体力劳动。

　　采访：张树枫 研究员 青岛市社会科学院

	张树枫

　　在二战期间,日本从中国掠夺了大量的劳工,这些劳工对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以战养战 ,掠夺中国的劳动力资源,起了很大的作用.日本通过大东公司”在华北地区私自招募中国的劳工,发给他们“出境证”,通过海路 ,陆路向东北输出.在当时这是一种非法的行为.因此, 中国政府多次下令禁止“大东公司”在华北的非法劳工招募活动,但是由于日本侵略者它的强大的势力,结果是当时对日本政府采取妥协政策的南京国民政府对此毫无办法.

　　画面：劳工做苦役 日军作战（历史资料）

　　由于南京国民政府对日本侵略者采取妥协的政策，因此日本关东军与日本北支那军制定了一个《关于入满劳动者的决定》：“1941年度，华北确保向满洲提供劳动者110万人。” 为了完成这个指标，华北各地的“伪劳工协会”纷纷采取欺骗，引诱和强制等手段，迫使大量青壮年充当劳工。 1940年，“伪满洲劳工协会”就策划和制定了庞大的宣传活动，在各地还设立了所谓专为劳工服务的办事机构，张贴海报并收买一些劳工到处游说。“劳工生活好，一年盖个房，两年买田地，三年媳妇进家了。”诓骗因战争、灾荒而无法生存的农民和城镇失业者。

　　“日伪机构”为了扣留住在东北做苦役的中国劳工，他们以种种借口不发给这些人“回乡证”。合同期满后，把这些人又送到其它地方去做苦役 。绝大部分劳工到东北、内蒙后没能按合约返回家乡，再加上日本奴役、残害劳工的真相也逐渐暴露出来。因此再用欺骗手段很难招募到更多的劳工，于是他们暗地里把“招募”劳工变成了“强掳”劳工。

　　（说明字幕：招募劳工的布告 “日伪时期”中国劳工档案）

　　日军作战 杀害抗日军民（历史资料）

　　1942年冬，日军为了稳固对山东沿海地区的统治，对胶东根据地发动了大规模的“鲁东战役”，抓捕了四千多农民和抗日军人，除部分被杀害和死亡外，大部分被押往东北充当劳工。

　　采访：王子安 79岁 八路军战士 山东诸城人 在北海道“日铁”公司当劳工

	王子安

　　日本占领以后 ,我们这个家乡土地荒芜, 民不聊生.所以我参加了抗日的八路军.是1943年 ,我在部队里,在连里干通信员 ,在一次战斗中,我们两个连包围敌人一个营.眼看着敌人快缴枪的时候,日本军队带着一个伪军团去增援,所以我们这个部队来了个紧急撤退.其中有三个岗没有撤下来,我奉命去撤岗 ,正遭遇了敌人增援,连岗加我一共四个人被敌人俘虏了.

　　采访：朱希文 82岁 八路军战士 山东潍坊人 在本州岛神奈川县熊本工地当劳工

	朱希文

　　1943年的冬季 鬼子大扫荡开始了.扫荡的时候“拉网”拉了21天,“拉网”啊 天上有飞机,地下有骑兵, 有步兵,就是没有坦克. 扫荡“拉网”,咱就采取措施 ,就是黑夜填井.那个井一层水 ,挖了以后,一层水白天使. 填埋了以后,敌人就没法吃了. 就是这样.再就是黑夜用手榴弹袭击,这一天转悠到12月6日.我被拉网”拉去了(被捕了).使绳子, 汉奸使绳子把我绑起来了,五花大绑 .绑起来. 绑起来就跟着走.

　　采访：宋继尧 85岁 游击队员 山东莱阳人 在广岛西松建设公司当劳工

	宋继尧

　　那个时候 ,咱这个地方是三角之争.有鬼子, 还有八路军 还有些伪军.所以在那个时候,在莱阳吧, 这个地方太乱.因此 我就跟着游击队上了崂山.到了崂山以后 ,就和敌人打仗,和日本鬼子打仗.在崂山打了一天, 晚间就下了山,那个时候游击队没有子弹,打仗连子弹都没有,很缺.下来就在崂山北边 ,有个栖霞山就在那个地方.被围困在那个地方被俘虏了去.

　　画面：日军残害抗日军民（历史资料）

　　被俘的抗日军民在被关押期间了受尽折磨和严刑拷打，他们忍饥受冻。经常有人被拉出去枪毙或是砍头。

　　采访：王子安 79岁 八路军战士 山东诸城人 在北海道“日铁”公司当劳工

　　我们全连一共八个党员,被俘的当时就有三个.我们三个人就开了一个会.第一条, 绝对保守党的秘密.如果敌人要拉我们出去枪毙,我们喊共产党万岁就完了.当时敌人的军官,用指挥刀按在我的脖子上,问我的口供 ,当时我本来是通信员,但我没有说是通信员,我说是一般的战士.

　　采访：朱希文 82岁 八路军战士 山东潍坊人 在本州岛神奈川县熊本工地当劳工

　　到了第二天,天还乌黑 ,就叫起来了.被押走的时候, 没说别的,今天出去就枪毙了. 出去以后,前边有洋鬼子跨着大刀.伪军挨个打(我们) 打了以后,就说“打八路 ,打八路, 打八路”.打了以后 ,游街示众.

　　画面：乌云密布（历史资料）

　　这些抗日军民在此期间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他们忍受着残酷的折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然而日本内阁的一个决议，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

　　画面：太平洋战争 日本企业 劳工修铁路（历史资料）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为了全面战争的需求，日本企业要像日本军方提供大量的军需物品。但是日本国内的青壮年大部分被征召入伍，导致了国内劳动力的严重缺乏。

　　1942年11月27日，日本东条英机内阁在日本军方和企业团体的一再要求下，通过了从中国输入劳工补充日本国内劳动力不足，以维持战时经济体制的“内阁决议”，决议参照在“伪满洲国”使用中国劳工的方式向日本国内输入中国劳工进行“移入试验”。同年12月，日本派出了 “华北劳动状况视察团” 。1943年初，该视察团向日本政府做出了“劳工移入可行性报告”。

　　采访：张树枫 研究员 青岛市社会科学院

　　日本政府和军方接受了这个“视察团”的要求,准备做一次先行输入试验.从石家庄、济南战俘营中挑选了一千余名战俘劳工到日本从事苦役.经过一段时间的实验,日本政府认为输入的劳工虽然死亡率高达37%,但是由于不付予工资,而且供给的消费品数量特别低,而且劳役时间特别长,认为输入劳工是一个有利的成本很低的一个活动,有利于日本的企业

　　画面：日本街头 劳工修铁路 新华院旧址 （历史资料）

　　1944年2月28日，日本内阁次官会议正式通过了从中国掠夺劳工“强制连行”到日本“强制劳役”的决议。东北和华北地区的日军和企业不同意将技术已经成熟的劳工输出到日本。于是日本有关部门做出决定: 在保证供给东北、内蒙和华北地区劳工数量的同时，扩大征召劳工数量。那么到日本去做工的中国劳工从哪里来呢？

　　这里是山东省济南幼儿师范学校，在60多年前这个地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新华院。

　　（说明字幕：山东济南新华院旧址）

　　采访：朱希文 82岁 八路军战士 山东潍坊人 在本州岛神奈川县熊本工地当劳工

　　到了新华院这个阎王殿,真不愧是阎王殿.新华院的院墙有三米多高,院墙上边有电网,一米多高的电网.周围有四个岗楼 .俺进去以后,碰上的第一件事就是验血.化验血看怎么样 .抽血,给我抽了四瓶, 四瓶不知是多少,反正抽了以后 ,头出汗了. 有点感觉,不是很厉害 ,就是出虚汗.抽血这个面(人数)也不小,看到身体好的 ,比较棒的,他就化验抽血.这些人死了也不安稳.他们死了,新华院的老鼠成堆,老鼠多 ,老鼠也大.因为我身体很好 ,一直很好,长期抓夫叫我去 ,就抬死尸 .往上抬,因为我身体很好的.人死得多了 ,这个老鼠吃什么呢,吃睾丸、 啃睾丸 、啃眼睛 、啃鼻子。

　　画面：山东济南新华院旧址

　　日军不仅强迫被关押的战俘做苦役，而且还经常从身体强壮的战俘身上抽血，供日本军队作战使用。仅1943年3月到1945年8月，济南新华院就关押过35万多中国战俘和抗日民众，其中被酷刑、劳逸和过度抽血致死的就有1.5万多人。

　　一天新华院来了许多“日伪”军医，战俘们以为又要抽血了。

　　（说明字幕：山东济南新华院旧址）

　　采访：朱希文 82岁 八路军战士 山东潍坊人 在本州岛神奈川县熊本工地当劳工

　　这一天,督战所不上班了,做什么呢? 说有任务查体,面试查体. 这一天就是9号,就面试查体了 ,查体以后先筛选 ,我就被选上了. 选上以后都说是在选劳工 ,选干工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也不知道.到了坡里以后,又换了件黑衣服 ,把黄衣服脱下来,换上黑衣服再去挑 ,挑了一圈,挑了俺一百(战俘) 挑了120人.第二天就送到火车站上,拉着上了青岛.反正在青岛住了好几天,住了好几天以后, 就装上船拉着上日本去了.

　　采访：宋继尧 85岁 游击队员 山东莱阳人 在广岛西松建设公司当劳工

　　第二天训话 ,说他那个国(日本),怎么好 ,怎么好 ,叫我们上日本去,到那地方去帮他干活.我们那个地方吃的 、穿的、 用的，是怎么美 ,怎么好.到了那个地方,三年、 两年学会日本话不用说,还给大姑娘.总之,他瞒中国人以后别逃跑了.

　　画面：劳工干活 （历史资料）

　　从各地战俘营挑选来的战俘被押送到“劳工训练所”训练，首先进行思想上的“转变”，去掉反日情绪。然后从事技能训练，让战俘们往货船上装运货物。等待着这些货船起航，被押送到日本。

　　然而这些战俘劳工的数量远远不能满足日本军方和企业的需求。那么更多的中国劳工从哪里来呢？

　　采访：张树枫 研究员 青岛市社会科学院

　　他们利用对根据地扫荡这个时期抓捕了大量的八路军和地方干部的战俘以及根据地的青壮年.把他们作为战俘关押起来编成劳工输往东北和华北等地.这一批属于战俘劳工,另外还有在社会上,因为没有带“身份证”或者说因为犯了抗日罪等等.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抓起来的农民和城市平民,另外还有一小部分是被认为不“安定”的.不可相信的伪军,缴械以后作为劳工.

　　画面:日军对村镇进行扫荡（历史资料）

　　为了能够强掳到更多的中国人去日本做苦役，1944年夏季，山东日军第59师团发动专门捕捉劳工的“猎兔战役”，所谓的“猎兔战役”就是日伪军像抓兔子一样，把人堵在家里。日伪军队悄悄地进村，逐村包围，挨家搜查，把身强力壮的男性农民强行带走。日本海军在海上以非法航行为名抓捕渔民和商客，充当劳工。他们还经常用偷袭的手段到集市、庙会等人群聚集的地方，以盘查“良民证”和搜捕“八路”为名大量抓捕城镇里的平民百姓。

　　在日本北海道度过了十三年穴居“野人”生活的中国农民刘连仁，就是在日军“猎兔战役”中被强行抓到日本做苦役的中国劳工。

　　采访：刘连仁 农民 享年87岁 山东高密人（1995年拍摄 历史资料） 在北海道明治矿业公司当劳工

　　这个地方,这是我的老房子 .当时日本鬼子他从东边进来的.我从家向外出, 正好叫他碰上了.使个绳 ,一庹多长, 把两头系起来 ,像个磨扣似地,一翻手拢你这个胳膊.在那边的人又拢着这个胳膊,向东啊也就出去两三根电线杆子空.走到北头去 ,向北 ,向火车站.向南, 向南关.好, 我自己把绳子往下一捋下来,我掖着 ,在里面这么着, 他看不着.捋下我提拉着, 隔着前面五六层人,就快到我眼前了. 把绳子一捋,我顺着向南关下去 ,跑了.这汉奸鬼子就使这个枪乒乓真打,你这一打, 这里跑不了, 那里跑不了,打着的抱着胳膊了. 他使刺刀戳.那天枪打杀八个, 刺刀挑死两个.

　　打着您了吗?

	刘连仁

　　我当时不知道 ,跳墙也没工夫.跳那个墙也不行 一跑开,他这一枪 ,你瞧这疤,打到脑袋上了.这么着 ,将擦破头皮啊.第二天上船 ,这回上船更凶了.那些中国人(伪军)都不见了,黑更半夜上的船 ,这船就开了.一开 ,这些人在这个船上就哭起来了,有帮地搭帮, 有去的路没回来的路.看看咱的家乡吧,啥时候回来 ,是看不见了.谁知道哪年回来, 说回不来了.搁早看看吧 ,就哭着, 这船就开走了.

　　采访：王子安 79岁 八路军通信员 山东诸城人 在北海道“日铁”公司当劳工

　　1945年的2月, 我想是个正月,当时上船有一千多名被抓的劳工.押上船 ,当时押上船,虽然是有苞米面子 ,有腌的咸萝卜,但是在船上二百口人一口锅,根本做不熟饭 .所以呢,所有的人都忍着饿,连续三四天没捞着饭吃.后来幸亏有一个(劳工)发现船上有一个蒸汽管,把那个苞米面使水桶一和,开开那个蒸汽管就煮熟了.后来就逐渐传开了,所有的劳工喝着苞米面粥,就着咸萝卜.七天七夜发到日本去了.

　　画面：劳工做工（历史资料）

　　中国劳工到达日本以后由于语言不通，劳工们经常干错了工作，因此受尽了毒打，这也使得生产进度大大地降低。为了能让中国劳工听懂日本监工的指令，“伪华北劳工协会”在中国招募学过日语的中国人到日本当“驻在员”，实际上就是翻译和管理者，起到以华制华的目的。

　　吕古宸就是当年被骗到日本去当“驻在员”的。

　　采访：吕古宸 85岁 驻在员 山东青岛人 在长野县鹿岛组出张所当驻在员(翻译)

　　条件是精通日语,国民高等学校毕业或同等学历.那么考上以后到了北京.第二天, 就到了北池子“劳工协会总会”.到那里以后 ,接着给换上衣服,换上草绿色的制服 ,不是军装,是草绿色的制服.受训 当时有一个教官,有一个教官姓什么我忘了.他自白 ,说是他当汉奸有理由,说是蒋介石抄了他的家,所以他就反对蒋介石,来给日本人服务.去这个车站上送行,就给我们说些好听的.说到日本好好干,将来要发十万大军(劳工)到日本去,那么十万大军(劳工),到时候你们就是团长了, 师长了,十万大军(劳工)要有官啊.你们就是团长 ,师长什么的.

　　画面：码头和行驶中的轮船（历史资料）

　　怀着不同心情的中国人，坐在装满矿石的货船上。自从被抓捕后，他们就与家人失去了联系，劳工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活下来。但是许多劳工还没有踏上日本国的土地就葬身在茫茫的大海上了。

　　采访：张树枫 研究员 青岛市社会科学院

　　当时劳工的死亡率是非常高的.据我们发现的日伪档案记载,有一次从华北各地,运来了一千多名劳工.结果因为传染病,短短的几天之内死亡了四百余人,多达三分之一.像这样的 ,重大的死亡率,重大的, 因为疾病而引起的传染病出出现过好多次. 这些劳工的数量,在青岛上船的数量,远远大于在日本上岸的数量.因为许多劳工在地上,在青岛已经大量的死亡.上船以后由于饥饿,由于饥渴生病 ,许多劳工死亡.死亡的劳工被抛到海里,没有任何的标记或记录.据一个叫王宏树的劳工这个人在潍坊寒亭回忆,他们当时一起上船的劳工有数千人,分乘两艘轮船,他们这艘船先行出港第二艘船紧跟其后.但是行驶了两天以后轮船在海上遇到了美国潜艇的袭击.第二艘轮船被击沉,两千多名劳工沉入大海.像这些劳工的数量, 死亡率,死亡的数字应该是很大的.因此被抓捕和被押送到日本去的劳工,远远不止战后日本外务省提供的数字.

　　画面：“日伪时期”中国劳工档案 日本的书画作品

　　究竟日本从中国强掳了多少劳工？其确切的数字很难统计。1946年日本《华人劳工工作情况调查报告书》中记载：“所移进的华人劳工数量共计38935名”。1990年日本田中宏等人编著的《强掳中国人的纪录》记载：“强掳中国人41758人。据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的不完全统计，我国被强掳劳工50685人。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些数字正在惊人地增长。中国劳工的死亡人数占劳工总数的四分之一。

　　在海上死里逃生的中国劳工，在踏上了异乡的国土之后，他们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中央电视台新影制作中心

　　《见证》栏目 蒋 欣

责编：李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