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网消息:首个国产3A游戏《黑神话:悟空》的走红,让很多深藏不露的山西古建以前所未有的曝光率呈现在公众面前。尤其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在经历了国庆旅游热潮带来的压力挑战之后,现在的热度是否还在持续?在文物保护和文化资源利用之间,如何实现平衡发展?
209国道贯穿隰县县城,也是城区主干道。在国庆高峰期间,每天源源不断涌入的外来车辆,让整个县城的通行压力倍增。当时,为了应急平整出来的这个临时停车场,现在已经完成了基础建设正式启用,这也是小西天景区完善旅游服务设施的关键一环。
国庆热潮之后,隰县的热度仍然不减。较往年相比,目前,每天的游客接待量仍在高位运行。刘小刚现在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要督促景区周边山体和整体殿宇结构加固工程如期完成。
临汾市隰县小西天景区服务中心主任刘小刚介绍,游客量大的时候,工程和游客之间也是有一定的冲突。比如搭的这些脚手架,也会多多少少影响到游客的参观体验。人多的时候,就会停止一些施工,也能确保游客的安全。
始建于公元1634年的“小西天”,也叫千佛庵,1996年11月,被列入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千佛庵三面环山,整体建筑规模并不大,立于山巅的大雄宝殿只有不到170平方米的面积。2021年,山西遭遇持续强降雨后,给整个景区的山体造成了不小的安全隐患,维修加固迫在眉睫。
维修工程从上报、批复再到资金下达,刚好赶在2024年7月正式开工。可谁也没有想到,刚一动工,向来都是少人问津的小西天,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突然“爆火”。其实,早在2001年,小西天就作为景区正式对外开放。根据统计,曾经创下历史峰值的2023年,全年的接待量也只有13万多人。随着游戏带来的流量,2024年10月仅1个月,游览小西天的游客就已经达到了近23万人次。这给长期以农业为主要经济支撑的隰县,转型发展文旅产业注入了强劲的底气和信心。
临汾市隰县副县长吕学慧介绍,隰县是一个不到10万人的小城,整个国庆期间来了9.1万多人。全县的停车位,加上机关事业单位敞开的就是能提供4000个。住宿也只能提供1800多个床位,只能满足部分游客的需求。这一拨大流量过去以后,对县委县政府来说,抓紧把这些能落地的规划不断地实施和推进,让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小西天有一个新的景象。
保护优先 文化资源可持续输出
如今,“小西天”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更是炙手可热的景区。为满足游客需求,隰县把每天游客承载量上限从2023年的3000人,调整到目前的1万人,但由此带来的发展与保护的平衡是隰县需要破解的课题。
临汾市隰县文物服务中心主任杜海龙介绍,没想到国庆节之后还有这么多人,作为文物工作者来说,他们是很矛盾的,既想让多来,多了解悬塑,但又怕人太多。
从“十一”到现在,杜海龙几乎天天上山移动办公。从事文物保护30多年,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历经近400年岁月洗礼的千佛庵和这满堂的悬塑彩绘,从未像今天这般熠熠生辉、令人向往。这也是整个景区最精彩的部分,近2000座塑像集中在不足170平方米的空间里,游客每次在殿内参观只能保持在40人左右循环。
杜海龙介绍,国庆那两天的人流比这个大,二氧化碳的浓度马上就升高了。他们节前采取了好多措施,现在门窗、纱窗,以前都是玻璃。那会儿也没啥游客,装玻璃其实是为了防止鸟往里边进,现在纱窗就解决了通风,本身它也有一个遮光作用。
为了应对这20多年一遇的客流量,确保文物安全,景区在原有的红外监测和热成像系统的基础上,又在2024年9月底,紧急在大雄宝殿安装了温度、湿度和二氧化碳检测设备,确保以更专业、更科学的数据来对景区的集中承载量做出准确的判断。
目前,除了周末,景区日常的客流量回落到平均每天3000人左右,景区管理压力较前一个月稍有缓解。刘小刚和杜海龙一边盯着景区维修加固工程进展,一边着手数字化采集测绘的实施工作,这是当下隰县全面推动文旅发展、解决国保承载力的核心任务。
杜海龙介绍,超过承载量,用数字化或者是3D打印出来的实景再现,也能让游客在别的地方看到小西天。从最基层的文物工作者来说,保存不敢说比这个再好,最起码要达到现在这种水平。在他们手里没让文物受到任何一点的破坏和损害,交到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手里边,这是他们的愿望。
铁佛寺:从“隐秘”国保到“网红”
距离隰县300多公里的高平市,这里目前拥有22处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虽然文化资源更加丰厚,但具备对外开放条件的仅有3处。因为国保铁佛寺,原本默默无闻的米西村迎来了大量游客。现在当地发生了哪些变化?
10月18日到24日,位于高平市米西村的铁佛寺暂时关闭,可不少远道而来的游客还是不死心,一直在门外苦等。考虑到大家大老远赶来不容易,这次闭馆时间又长,工作人员决定,多少还是让大家看一眼,别白跑。
这是继2024年8月24日,铁佛寺首次正式对外开放后,第一次要关闭一周时间来进行维护维修。采取预约制的铁佛寺在近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接待了近9万名游客。为了回应大家对古建的热情,开放之初,高平市政府紧急组成专班,改善设施、设立专人专岗轮流值守铁佛寺应对客流潮。对于一个长期都不对外开放的国保单位来说,这已经是在竭尽全力满负荷运行了。
高平市文物保护中心副主任李斌介绍,一些硬件和软件还是欠缺,因为铁佛寺就在米西村中,周围都是民房林地,安全隐患还是很大。但是是挑战,也是机遇,文物工作到了一个破题的关键时机。
没有开放之前,铁佛寺的日常管理主要是依靠文保员,今年78岁的王改英一直承担着这份工作。新中国成立初期,因为土地改革,王改英一家被分配到了这里居住,也就是从那时起,守护院子中央这间72平方米的铁佛寺大殿就成为她和婆婆、女儿三代人的使命。
2019年10月,铁佛寺被列入第8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5年时间,铁佛寺从国保变成了“网红”。现在,王改英的家门庭若市,平静的生活也因此而发生改变。
铁佛寺的流量也在深刻影响和改变着整个米西村。3号院正好在游客入口处的对面,看准了国保开放的时机,村民张敏一家迅速添置设备做起了小生意。从农家快餐,再到销售饮料、土特产等,一家人第一次挣到了旅游钱。
山西文旅:听劝 “国保”开放进行时
受多种客观条件的制约,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像铁佛寺这样的国保,似乎长期关闭才是对它最好的保护。守着村庄深处的宝藏之地,等待这些尘封已久的历史遗存和文化记忆被彻底唤醒,米西村正在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开放和传承是为了更好地保护。
72平方米的空间,一次最多容纳10人以下参观。铁佛寺开放后,张嘉琦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去给游客讲解十几次,作为村支书助理,讲解员算是他的副业。
除了古代工匠留下的这些精美绝伦的雕塑艺术,柱上泛黄模糊的纸张也是他最愿意讲解的一个细节。光绪年和民国时期的防火令、1984年的消防管理规定,张嘉琦觉得这不仅是历史本身,更是一代代中国人对文物保护传承的例证。2022年,刚被分配到基层工作的张嘉琦,一到米西村就被铁佛寺的文化价值深深吸引。
高平市米西镇米西村村支书助理张嘉琦介绍,他们邀请本村的非遗剪纸传承人和附近学美术的研究生,一起绘制铁佛寺的文创底版形象,初衷是想给铁佛寺、给这个村留下点什么。当时,他们还不知道铁佛寺要开放。真的是幸运,米西村的文化产业刚好就踩在了风口上。
踩在了风口上的文创产业,可以说刚一起步就原地起飞了。游客们的参观和购买热情超乎想象,不少到访铁佛寺的年轻游客,还给张嘉琦提供着各种文化创意。
张嘉琦表示,他们的热情让他看到文创产业、文物的活化利用吸引很多年轻人愿意加入进来,通过文化产品的形式和他的日常生活相连接。山西古建缺少的就是机会和舞台,这一次《黑神话:悟空》带火了山西的古建,它只是一个契机,它早该火“出圈”了。
河南游客鲍伟表示,大家今天看山西文化,不是看一种简单的雕塑、简单的文化,而是看中国几千年文化的积攒,一种沉淀、一种传承。
为了回应社会关切,高平市已将22处国保单位全部向游客开放,并正在制定高平国保单位短期和中长期开放方案的规划。目前,山西共有53875处不可移动文物,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531处。借助《黑神话:悟空》掀起的一波热潮,大家期待更多被岁月尘封的文化资源能被重新唤醒,在文旅发展和文物安全之间寻找新的答案。
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院长刘改芳表示,地方上做了一些临时性应急反应,但是它可能并不是长久的一个状态。怎么能够保持它,进入一个比较良性的一个状态,从空间规划上可能需要去做一些提前的布局,要分层次,比如数字馆。从整个文化产业体系链条上来讲,一直是需要破题的事情。怎样依托这种遗产,从它的意义阐释,从它的展呈方式,从它的表征体系,所有的这些一系列体系性的东西,也是急需要建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