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飞天梦触摸英雄心—杨利伟回顾心路历程
央视国际 (2003年11月18日 10:31)
编者按:航天英雄杨利伟凯旋后,本报编辑部收到部队官兵很多来信,他们在向杨利伟表示祝贺的同时,也希望多了解一些杨利伟飞天前后的所思所想。近日,记者带着官兵们提出的这些问题,采访了杨利伟,与他一起回顾自己的心路历程。
□为什么他把“镇定”理解为“注意力很集中”?
□为什么他与父母和妻子告别那样从容不迫?
□为什么他在紧张的飞天前夜能够香甜入睡?
●军人的职业与风险同行,挑战风险勇者胜
记者:航天是一项高风险的职业,在人类探索太空的过程中,迄今已经有20 多人牺牲在飞天的征程中,仅今年就发生两起航天灾难。此时,正是我国首飞航天员选拔的关键时刻,你作为我国第一代航天员,心里是怎样想的?
杨利伟:航天的确是一项高风险的事业,风险越高,对人的勇气要求越高。军人的职业与风险同行,挑战风险勇者胜。更何况,国家能在这个时候选拔我们,也说明几十万航天人做好了准备、整个国家做好了准备,我们个人的安危已经被科学家们无数次地考虑过了,应该平静地去面对选拔。
记者:火箭上天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数百吨的燃料在你身子下面燃烧、喷射,说真心话,你想没想过一旦失败?
杨利伟:再严密的工程也存在“万一”。但我登上飞船的时候,很多系统的老总都说他们负责的这块工作是最稳定、最安全、最保险的。这样的话你平时听不到,因为这些科学家说话都很严谨,很少说“最”,但是那天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最”,这给我很大信心。
记者:出征那天你坐在飞船里,我们注意到你好像始终是一副很冷峻很坚毅很镇定的面孔。
杨利伟:镇定,我理解应该是注意力很集中,这时候我要密切观察舱里的仪表显示,而不是想其他的事情。
记者:前苏联航天员加加林在执行首飞任务之前,和妈妈有一段经典对话: “妈妈,我要出差了。”“儿子,远吗?”“是啊,远,妈妈。”“那有多远? ”“远极了,妈妈!”你在和父母告别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杨利伟:我和妈妈各说了一句话。我说:“妈妈,您要保重身体。”妈妈说:“放心,走吧!”
记者:你爱人张玉梅的身体不大好,在你和家人告别的时候,嘱咐她什么了吗?
杨利伟:我爱人本来是个挺脆弱的人,但是她这次的坚强让我吃惊。原来我在家的时候,家里的电子闹钟一直是我来调。临走的那天晚上,我对我爱人说: “我走了,你也不会调电子闹钟,我教你调一下吧。”这是我想了很久说出来的,尽管似乎很随便,但是她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一把抢过闹钟说:“不,我等你回来给我调!”
记者:飞天前夜现场的很多同志彻夜难眠,而你睡得很踏实。这天晚上和家里联系过吗?
杨利伟:10月14号晚上,我们通了一个电话,我告诉我爱人说我要睡觉了,也没有告诉她到底是不是我去首飞。15日凌晨1点40分左右,大概正好是我起床的时候,她一下子在梦里惊醒了,她一下子意识到,这次任务一定是我!
我返回着陆时,同志们一直在观察我爱人的表情,他们问她:“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笑了吗?”她说不知道。他们说,利伟开伞的时候你笑了!
□为什么他几经遇险,还要选择更危险的航天事业?
□为什么他体检通过初选,却还要飞最危险的靶机?
□为什么他说“竞争,争的是训练,而不是争选人”?
●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随时接受祖国的挑选
记者:现在许多新闻媒体都报道了你在当飞行员时遇到的发动机空中停车险情,这么长时间飞行,遇险不只这一次吧?
杨利伟:还遇到过一次起落架不能放下的险情,油料快耗光了才排除了故障,否则只有冒险迫降或弃机跳伞。
记者:我们手边有个资料,全世界空军飞行员每年因为飞行事故牺牲的有近百人,飞机坠毁大约上百架,这个数字可以充分说明飞行的危险吧?
杨利伟:飞机是机器,只要是机器就可能出故障。我们这些飞行员,天天在一起,早晨还在一起吃饭,晚上就可能少一个人。就是说,尽管飞行是一门科学,但是飞行安全没有百分之百。我们全体航天员都是久经考验的飞行员,对危险的认识还是非常到位的。
记者:航天员的风险性比飞行员是不是还要高?
杨利伟:应该说是这样的,飞行员在飞行中某个电门开错了,可以关掉,再打开。在飞船上,很多操作是不可逆转的,一旦指令发出,就会引起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是灾难性的。
记者:日常生活中,有人开车出一次车祸就不敢再碰汽车了。你经历了这么多风险,为什么还报名参加航天员选拔?
杨利伟:从我个人来说,从小我就对一些新奇的事情比较感兴趣。记得小时候,听说附近有一个烽火台,我和另外一个小伙伴就结伴跑去看,跑了整整一天一夜,回来时,鞋底都坏了,饿得啃冰碴子。当飞行员后,自然而然对航天更感兴趣一些。从国家的需要来说,这是前无古人的事业,总要有人去迈出这一步。作为飞行员,我们比常人更有条件,我想每一个飞行员都会跃跃欲试的。
记者:初选合格后,航医所的领导已经暗示你入选了,让你回部队后注意不要参加危险性的课目,不要受外伤。那么,你回到部队还是照常飞行,甚至去飞有危险的靶机,你是怎么想的?
杨利伟:飞行员有飞行员的职责,毕竟我还没有离开部队。从感情方面说,就要告别飞行员生活了,告别战机,也比较留恋,所以对于有限的飞行机会特别珍惜。
记者:从飞行员选拔航天员,到从14名航天员战友中成为首飞航天员,我们感觉你好像面对每一次机遇都做了最充分的准备。这种准备是不是竞争?
杨利伟:机遇应该说是对每个人都平等的。我们航天员确实一直面临一个“ 争”的问题,从一开始体检事实上就是淘汰,到最后选拔首飞梯队和首飞航天员,事实上也存在一个竞争问题。但是不管你上我上,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大家争的是训练过程,不是争选人。选拔是祖国选你、人民选你,不是你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