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另一部《手机》
央视国际 2004年02月17日 14:45
沸沸扬扬说《手机》,央视《读书时间》表达独立声音!
节目导视:
冯小刚说:“刘震云是一个大阴谋家”——他的阴谋在哪里?
刘震云说:“我讲的既不是手机的事,也不单纯是说话的事”——他要说什么?
作家刘震云作客央视《读书时间》,告诉你他真正想说的《手机》。
采访冯小刚:
“我对刘震云老师的评价,他是一个大阴谋家,我一直对他的所有话都表示特别大的怀疑,我看刘老师的小说,我觉得他是绕了一个特别大的圈,实际上他根本对手机就没有兴趣。他真正要说的话是在小说的第三部分,这一部分才是刘震云老师真正要写的核心。”
访谈:
刘震云:我觉得小刚他说的有道理,也没道理。小说的第二部分对手机还是比较重视的,但是一开始写《手机》,确实不是为了写手机,还是为了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仅仅是因为手机的出现,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了新变化,形成了新的人物关系,这是过去非信息时代没有的。
从小说讲,冯小刚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其实小说写得最好的还是第三部分。故事讲的是由于一个口信传递的错误,使严守一的爷爷找到了他奶奶,正是这个错误,“缔造”了严守一。我自己喜欢第三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它的语速突然比我以前的作品慢下来了,跟我现在的心态比较相符。在第三部分,我好象把我过去作品中好多外衣脱下来了,不管是《一地鸡毛》,还是《故乡面和花朵》,它身上有许多我过去非常看重的东西,像政治的、经济的、道德的等等,但到了《手机》的第三部分,已经是“有一说一”了。
主持人:你说第三部分关注的是人最根本的情感交往,您觉得什么是“最根本的情感上的交往”呢?
刘震云:我觉得就是更加人性,是人最底层、最物质的很粗糙的交往。可以举一个例子,小说里讲,严守一的爷爷严白孩十八九岁在口外劁牲口,白孩的爸爸严老有想给儿子捎一个口信,这时村里路过一个驴贩子,他跟驴贩子的交谈,我觉得就是特别的好,特别的根本,也特别的粗糙。
驴贩子老崔看到严老有进来,手里提着吃物,吃了一惊,从草铺上坐起身,端详严老有
半天,说:“不熟。”
严老有:“我这人好朋友。”
酒过三巡,严老有开始说话:“听说大哥要到口外贩驴?”
老崔点点头。
严老有:“既然是去口外,小弟有一事相求。”
老崔止住他:“先别说这些,请问大哥属什么?”
严老有:“属龙。”
老崔:“你属龙,我才属鸡,你是大哥。”
严老有笑了:“既然是老弟,就算当哥的求你一件事。”
老崔:“好说。是不是想捎回来两头毛驴?”
严老有摇摇头:“不捎毛驴,就是想捎一口信。”
我觉得像这就不是公众场合说的话,而是他们之间特别本质的私人对话,这种对话,从渠道上来讲,它不是一种社会的渠道,而是人和人之间的渠道,就是张三认识了李四,李四认识了王五,我觉得这是一种朋友的渠道,两种渠道是非常非常不一样的,用这种渠道,能够把人和人之间特别微妙的东西,不是社会夹缝里的,而是人和人之间关系夹缝里的东西,被风吹出来。而我过去写作的时候,那种社会渠道的东西要多一些。
主持人:小说的第一部分在电影里头是一个引子,在小说里呢?
刘震云:我觉得在小说里面不是引子,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话语时态,这个时态还处在农业社会,一天说不了十句话,而严守一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长大的。在这个环境里,父亲处在话语霸权的地位,他爹就是个一天说不了十句话的人。到了严守一的时候,就像你一样,是一个以说话为生的人。如果人到了以说话为生的时候,就是当说话的话也成为一种商品的时候,其实它离真话已经非常远了。他不但能够策划现实,而且也能策划历史,就是像小说的第一部分(电影的开篇),一个新媳妇惦念自己的丈夫,打一个温馨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情节在小说中随后又对此进行了颠覆,就是说这个事情是不存在的,因为吕桂花在记忆中没有,证明这个历史只是作为“有一说一”的话题,被策划出来的。
主持人:你说人“一天有用的话,只有十句”,我们演播室的谈话,是要告诉观众另外一个《手机》,就是小说跟电影不同的那部分,那你能不能用“十句有用的话”总结一下,这个小说跟电影不同在哪儿?
刘震云:我觉得电影主要集中在“手机”身上了,集中在手机身上有一个好处,比较符合电影艺术的表达形式,因为它受时间的限制,它需要一种集中,它最后的主题——手机变成了手雷。当然它说的也不尽是手机变成了手雷,而是说人和人之间因为这种新的说话方式,产生的新的关系的变异。而小说其实说的既不是手机的事,同时也不单纯说的是说话的事,而是说了“三个不同时代的话语的连接”,这种连接可能更容易分辨每一个时代说话的特点,,而且能把它凸现出来。小说写了三个部分,电影只是表现了其中的一部分多一点点。从小说的结构来讲,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都非常短,第二部分非常长,这个结构比例,就像两个非常短的桥墩子,把中间部分凸出来,这个凸出来的部分是一个话语喧嚣的时代。我觉得电影可能着重的还是说话的本身,而小说重视是说话之后留下的声音,就是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我觉得小说比电影要深入,电影比小说要热闹。它们的区别可能在这些地方,但是并不证明这个电影拍得不好。我觉得电影拍得也非常精采,充分显示了冯导演个人的智慧。
节目导视:
刘震云反串主持人,自嘲小说《手机》作者四处卖瓜:“你觉得他是不是变得很无耻了?”
一样的访谈,不一样的味道!
刘震云:其实我觉得还有另一种访谈方式,就是让这个书的作者,反问主持人。
主持人:这个角度倒是好,我觉得可以换一下位,您就开始问吧。
刘震云:目前《手机》在市场上有两种形式:一种形式是书,还有一种就是电影。你看过书,你看过电影吗?
主持人:看过。
刘震云:你能说书好还是电影好?
主持人:我可以简单地回答您:书好!
刘震云:我觉得你越来越会夸人了,咱们再接着往下问。你看现在的作家,跟前些年非常不一样了,比如讲像我的《手机》出来后,就四处卖瓜,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电视上。按说他既不是导演也不是演员,他的工作就应该是老老实实趴在桌子前面,写完回家。但现在他出现在这么多的公众面前,这并不能增加他种的瓜的甜度,只是对卖这个瓜有好处。你怎么看这个现象,你觉得他是不是变得很无耻了?
主持人:首先我认为像你们这种出来吆喝的人,吆喝的形式我不关注,我很关注你吆喝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不说别人,就说您吧,因为比较关注您,要做您的节目,所以我也都注意到您在哪些场合出现了。有时候我开玩笑说:刘震云老师现在成了娱乐现场的明星了!说实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反感都没有,可能是因为你的作品,还有就是这两次交往,感觉你的为人,我宁愿相信你的厚道。对于作家出来吆喝的事儿,我也听到另外一种声音,说现在营销看中市场也看中宣传,作家配合配合作一些新书的宣传活动,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现在还是有这样的书,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这本书只要足够好,你不吆喝还是有人来关注你。刘老师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沉下心来,不用吆喝了,你写的作品,一样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来看呢?反正我对您有这种信心,不知道您自己有吗?
刘震云:我原来没这种信心的话,就是你说了之后,我也开始有信心了。另外我觉得你跟这个书里的一个人特别的像——我说的是职业的像,首先你们性别是不一样的。严守一是一个以说话为生的人,你也是一个以说话为生的人,但是严守一在镜头前的表现和在生活中是不一样的,你认同不认同像严守一生活的状态?
主持人:这个问题我愿意回答,特别简单,不认同。
刘震云:你镜头前和镜头下面基本上是一致的吗?
主持人:您感觉呢?
刘震云:肯定不一样。曾经有一件事,我在郑州签售的时候,有一个人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为什么你在电影里面说河南人爱撒谎,我回答了一句话,我说不但河南人爱撒谎,全人类都撒谎。
主持人:我也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您的小说里费默总爱说那两个字:盲目。您刚才的那个评判,我也只有两个字:武断。我觉得这对您来说,是特别不好的一件事情。
刘震云:行!很对不起,你终于开始说我的坏话了,这也是今天采访一个特别好的开端。另外你对着手机说过假话吗?
主持人:说过。
刘震云:都说过什么样的假话呢?
主持人:现在马上想想不起来,而且我觉得应该给您举个例子,这个例子不光您觉得是进心里了,而且在场的人,也都哄堂大笑——终于窥到那个隐私了!如果您不着急的话,给我一点时间,一会儿我们补录。
刘震云:谢谢,我的玩笑就开到这儿。
访谈结束,央视〈读书时间〉对小说《手机》究竟评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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