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书的变化
央视国际 (2003年05月16日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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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标器就是鼠标器,说鼠标器还是通常叫鼠标。那恐怕还是应该出通称,然后下面在具体示意当中呢,写上它规范的名称叫鼠标器。
解说词:
这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室的研究员们修订《现代汉语词典》的工作场面。《新华字典》已经修订了8次,而〈现代汉语词典〉正在修订第五版.。每一次修订,都有一些旧词被删除,一些新词被收录,作为工具书,词典的编纂,必须与时俱进。
北京西单图书大厦的辞书专柜销售近500种汉语词典,而在每周的销售排行榜上,《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总是名列前茅。据中国新闻出版署统计,我国每年要出版14万种新书,在如海的图书中,惟独这两本,既是常销书,又是畅销书。1978年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至今已有四千万册的发行量,而〈新华字典〉从1953年到现在,已经卖出了三亿四千万册,这意味着,平均每三个中国人就拥有一册。
50年代初期的中国百废待兴。虽然早在解放前就有规定,将北京方言作为标准发音,但汉语的使用情况仍然十分混乱。建国后的语言专家们面临着规范汉语和推广普通话的艰巨任务。当时的语言学家魏建功和他的助手们,开始编纂中国第一部白话文字典。
三年后,只有巴掌大小的〈新华字典〉问世了。它当时收录了6600个汉字,检索表是现代中国人所不认识的注音字母。由于当时大众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许多字的注解里都加入了插图。
这就是当时《新华字典》编写组的成员。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他们提供了最简便,最快捷地掌握汉字的方法。现在,他们当中只有两位在世。刘庆隆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日日字斟句酌,他与文字做着愉快的游戏。
人物访谈:刘庆隆
第一版是53年10月出版的。这个书见书的话呢,大概是在年底了。在北方发行的时候,没有听到太多意见,但是在苏州,因为方言地区对音序不太熟悉,所以他们提出来就是不好检查。因为一方面的话,是按音序排的,方言地区跟北方音序对起来挺麻烦。
解说词:
语言文字总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变化,词典需要不断的更新,才能建立稳定的语库。法国的拉鲁斯词典自1866年开始编纂,其后每年都要进行修订,使得这部具有150年历史的著名词典永葆青春。而1884年开始编纂,编纂时间长达44年的牛津词典,每隔两三年也会进行修订,并因此而享有严谨的美名。
1957年,中国社会刚刚实现平稳过渡,正全力加速工农业的建设,统一规范汉语的工作也提上了日程。当年11月1日,国务院公布了汉语拼音草案,取代了原先复杂难辨的注音字母。这一变化随即在两年后出版的〈新华字典〉修订版中得到了体现。新收录的汉语拼音检索表获得了广泛的认同和接受。但是这个版本仍然沿用53年的正文。20年间,中国社会变革日新月异,《新华字典》上的许多释义和例句便显得不合时宜了。
人物访谈:刘庆隆
因为字典它总要跟着时代走。解放初期的话,一些用法可能不太常见,但后来逐渐有些用法就常见了。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方面的话呢,有些字义有些变化了,也有些就是例句有些变化。所以65年改动的话,可能这两个方面改动得多一些。它是65年的春天出来,出来有一段时间,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一切就停止了。商务这个书就没有往外发行。因为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对文化方面的反映感觉政治性可能不够吧。估计字典的话,在这方面注释上很可能会有问题,所以就没有发行。那么后来就是到了71年,这个书可能还能用,就作为旧的书,五毛钱一本卖了。所以这个书只印了一次,印得也少。
解说词:
因为没有公开发行,编写者和出版者手中都没有这本字典,我们寻找了很长时间,最后在潘家园旧货市场发现了它。
(在旧货市场上讨价还价)
翻开这本来之不易的字典,我们发现,许多例句都保留了那个时代鲜明的印记。合作社,公私合营,这些在半个世纪前风行一时的词语,都作为例句得以刊印。从中,我们似乎能感受到那个时代轰轰烈烈的气息。
50年代初期,中国还有大约三亿文盲。一本小小的字典,不仅教会人们读书写字,还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在当时朝气蓬勃的建设大军中,有一位北京人民印刷厂的工人,他借着一本字典,从车间走向诗坛。这就是我国第一位工人诗人李学鳌。
人物访谈:李海鸥
我父亲李学鳌是河北省灵寿县车古砣村人。他小的时候家里非常贫寒,没有书可读,因为是在抗战年代,区政府办了一个抗战小学,在那里读了三 四年书吧。他有一个老师,是一个跛脚先生,他是放羊的时候把脚摔坏了。他教了他几年字,也就是三五百字吧,这样他就很快也就学完了。把他肚子里那三,五百字给掏空了。我父亲从小就爱学习,学习欲望非常强烈,但是没有书读,他特别渴望读书。有一次他的一个舅父,我们叫舅爷了,背着二百斤的荆条,到离村里头五十里的一个小镇子上去赶集,去卖。想换回点盐来。准备买盐的时候,结果呢,他发现了门口有一个穿着旧长衫的一个人,在那儿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他走上前去说,你这书卖不卖?然后那人说,你想买吗?他说,我想买。他马上就用买盐的钱,去买了这本书。这本书他拿过来一看特别厚,回到家以后,他跟我父亲说,我父亲的小名叫年年,他说年年,你看这本书这么厚,你看够你读的了吧?他高兴得不得了。我父亲那天晚上,一夜高兴得没有睡着觉。躺在土炕上,热乎乎地眼泪都流了下来。他说,我可有书读了。我可有书读了。他一看这本书这么厚是什么呢,是一本字典。这本字典开始帮助他学习了文化,因为那个跛脚先生呢,虽然他只教过他三五百字,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教会了他怎么样查字典。从此我父亲与这个字典为伴,一天一天地背,一页一页地抄,一字不落地写,这样把字典基本上都背会了,尤其他在爱好写诗以后,很多韵脚需要查汉语拼音,他就要查bpmf,dtnl,要查一些韵脚的发音。他就是非常刻苦自立地学习,以字典为师吧。
解说词:
李学鳌不但靠字典识字,为了掌握诗歌的韵脚,他还向女儿学习汉语拼音,到1989年去世前,他相继出版了8本诗集。今天翻看这些诗作,那真挚热烈的爱国情感,依然滚烫滚烫。直至倒在病床上,他仍然在字典中发掘着汉语的美丽。
人物访谈:李海鸥
那天父亲大口大口地吐血,后来我们知道他肯定是不行了,然后我们大家就哭成了一团,有叫爸爸的,有叫哥哥的,有叫舅舅的,整个病房里哭成了一团。就在大家特别难过的时候,他的东西大家也都不忍心看。后来有一个护士推着车过来了,推着车过来了,把他的抽屉拉开,忽然间,就是他的吃饭碗,吃饭勺,还有他所有的用具,哗啦啦都被打开了。这时候,一本字典从他的枕头边上掉了下来,已经是非常旧,非常泛黄的一本字典,我当时我好像还翻了翻,后头还贴着简化字总表。
解说词:
孩子们让那本字典随父亲一起去了,因为那些黄黄的纸页曾让他的生命焕发出光彩。
1966年文革爆发,政治时局瞬息万变,连一向作为社会语言风向标的〈新华字典〉,也显得脚步迟滞了。1971年8月的修订版里还印有“林副主席”的字样,然而仅仅过了一个月,九·一三事件的发生,就使得〈新华字典〉处于尴尬的境地。
同样,〈现代汉语词典〉在从编纂到发行的20年里,也经历过类似进退两难的局面。
人物访谈:刘庆隆
所以到了73年,印了一些,内部发行。发行这个书的话,是辽远煤矿他们买到了。买到以后,他们看到这里头有一些词的注释政治性不强。所以他们大概写了一个内部的材料送到上边来。送来以后的话,好像上边是姚文元圈了一下,没有提意见,就在几个词上圈了一下,认为这还有问题。当时是工农兵占领上层建筑,也有的字典在编的过程中,开始了工农兵一起来编。所以我们这里,也采取了这个形式吧。我们没有找农民,只是辽远煤矿的工人,因为他们已经提出了这个意见。那么就跟他们协商,请他们来参加,那么就叫有些词,政治性不强的,有些就是批判,或者是拔高,后来就管这个办法叫做穿靴戴帽了。比如说居心叵测这一个成语。说不好的,你一下子怎么不好举这个例子。所以举例子说地主居心叵测,或者说反革命分子居心叵测,比如右派分子接受大鸣大放,居心叵测,攻击党。主要是说这样一些东西。到了后来,看这样一些做法,每个例子编得又长,又太罗嗦,说不清楚。
解说词:
历经种种曲折,1978年,〈现代汉语词典〉终于面世了。其中留有一些极左思想的痕迹。
进入九十年代以后,世界格局有了崭新的面貌,而中国的政治和社会环境也发生了巨大了变化。1993年,全球互联网全面开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科技革命。同年,我国开始了经济上的宏观调控和经济软着陆,使市场的发展更加稳定。上海浦东的杨浦大桥在这一年10月实现通车,7个月以后,全国最高的建筑金茂大厦也破土动工。社会的变迁迅速反映到语言的发展上。也就是在这一年,《现代汉语词典》做了一次较大的修订,收录了许多新出现的词条。
人物访谈:陆尊梧
因为《现代汉语词典》是一个中等规模的语文词典,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词语都收进来。我们只能把常用的,有生命力的,大家使用频率比较高的词语收到《现汉》里面来。像新收的词语比如说有:反思、联网、公关、传媒、反差、误区、黑马、托福等等这样一些词语。因为这些词语都是反映了我们时代生活的各个新的一些亮点。我们考虑选收一个新词,主要是考虑它的使用频率,从它的词频统计作为一个收录的基础。所谓词频统计,就是它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边它的使用频率比较高,而且使用比较稳定。不是说这俩月就用得非常多,然后过俩月没人用了,那种忽高忽低也不属于稳定。所以要看它的生命力。比如说像大哥大,大哥大是,我查一下资料,它还不是说是一般的手机,大哥大是指早期手机,就像一个长的砖头那种,大个的那种,手里老得拿着的那种。但是后来手机的形式发生了变化,手机越变越小了,跟那个手机的样子就不一样了,而且大家现在什么人都用,一般的人现在几乎,大家都有个手机,还有好多小姐们都挂在脖子上那个手机,这个你管它叫大哥大就很不恰当了。反而我们现在近几年来,没有人叫它大哥大,都是叫手机。大哥大这词,我们就认为它属于那种使用频率不太稳定。当时很多,但是现在几乎听不见人用了,所以现在我们肯定就是收录的词要收手机。
解说词:
在2002年5月的增补版里,《现代汉语词典》又通过粉红色内页里的新增词条,浓缩了大量新兴的社会变化,在上面可以看到CEO,WTO这样的缩略语。1997年小羊多利的诞生带来“克隆”一词;2000年纳米技术的突破也使“纳米”一词得以登堂入室。
时代变了,字典的作用也发生了变化,它更深刻地进入了人们的生活。杨立新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著名演员。从几年前热播的电视剧〈我爱我家〉到今年叫座的话剧〈万家灯火〉,他出色的演技和敬业的精神,在圈内圈外都有口皆碑。据他说,自己准确的表演离不开字典的帮助。
人物访谈:杨立新
像我们家里边吧,《现代汉语词典》有三本。因为原来住在,跟奶奶住在一起的时候,这儿有一本。我们经常在那看书的时候也要用。然后搬了家以后,那边有一本,儿子上了中学以后,又买了一本,所以这家里边一共有三本书。我们做演员的吧,这是非常直接的一个工具书。因为我们拍很多古装戏的时候,有些字是经常要查的,不光是正音和认识不认识,很多字是认识不认识的问题是吧,还有一些字是通假的问题,通假的问题是演员应该特别注意的。明明知道这个音,你查了《新华字典》,查了《汉语字典》,然后查到这个音了,要遇到古装戏的时候,得查一查《古汉语常用字典》。您比如我们拍一部20集的戏,《东周列国》我演齐桓公,大段的台词里边经常遇上这样的字。像那年拍《海瑞》的时候,可能用得更多了,直接到横殿去的话,我手头带了几本书,带了一本《明史演绎》,带了一本《万历十五年》,还带了一本就是《古汉语常用字典》,还有一本就是《新华字典》。这个是离不开的,如果说有点意思一点的例子,就是那年给儿子起名。现在直后悔字起得太偏了。因为我这个儿子是第二胎,第一胎夭折了,然后生下来以后,奶奶一看,还是男孩。奶奶说,叫林吧。因为双木为林嘛。两个孩子合成一个孩子,也希望他长得更茁壮一点。姥姥那边就说,叫珏吧。一个斜玉再加上一个玉字,叫珏。两块玉合在一起的,觉得孩子珍贵,然后我觉得,林呢,叫起来太普通了,太俗了。珏呢,音又不好。意思很好,字义很好,后来我就沿着这个玉字边就往下找了找,查字典。然后找了一个字,我觉得从字义到它的读音都比较好。就是一个斜玉,一个力量的力。我估计一般的人都不认识这个字,有的人到小学的时候,同学管他叫杨功。以为玉字边多写了一横。是功劳的功实际上它念乐。它的意思是像玉的美石。咱们过去不是说,命贱一点,石头,小石头什么的,阎王爷不太重视你,可以长命一点。但是又像玉的美石,稍微地好一点,精贵一点,将来希望他能雕琢一下,能够成一点才。玉不琢不成器嘛。
解说词:
正因为人们对词典的需求量巨大,不少出版商开始瞄准这一深具潜力的市场。短短几年间,各家书店的辞书专柜里就布满了五花八门的字典,其种类各异,名目繁多,质量自然也良莠不齐。这部字典不仅明目张胆地抄袭〈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其中的错误更是令人啼笑皆非:在“上海”这一词条的注释中,有“面积0.58平方公里”的字样,显然是少了一个“万”字。对“色狼”给出的注释是:有进取性格,直接而且热烈追逐女性的人;而对“二流子”又做了这样的解释:穿牛仔服但无牛仔经历的人。
面对众多盗版和抄袭现象,商务印书馆的编校们更加严谨地工作。他们自豪地说,我们编的字典,别人一动就会出错。最新一代〈现代汉语词典〉的责任编辑刘一玲,给我们看了她的编辑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她的修改意见。
人物访谈:刘一玲
一开始,像这个厄尔尼诺和拉尼娜。就是收厄尔尼诺,拉尼娜 ,和反厄尔尼诺。但是其实这个词立目,还是有现象两个字更准确。比如说当时一开始看的时候,像尾气这个词我们常说,但是这里头没有,还有像超市我们也说很多,都已经是生活当中的常用词了。我们也没收。像这样的,类似这样的,建议他们补一些条,这些意见他们都采纳了。
解说词:
在刘一玲的桌子上还有这样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其中每张纸条都标记着一处有待改进的地方。
人物访谈:王月肖
像这本《现汉》已经出了样书了,但是我们检查当中发现个别地方,就是因为它也不影响阅读,但是作为一本精品书,我们还要精益求精。在里头发现一些就是不影响阅读,但是就是说从校对的角度,或者从编辑的角度,应该再更完美一些,就是挑出一些问题。还有这个字,中间那划稍微细了点,这样挑出来以后,重新造字以后再印装,还有像这个括弧,就等于前边和后边稍微窄了一点,也不影响阅读。但是作为精品,需要弄啊,校对,编辑也都管了。管了以后,让它再出胶片,重新再印刷去。
解说词:
他们长期不懈的努力也赢得了读者的喝彩。在西单图书大厦,〈新华字典〉与〈现代汉语词典〉每天的销售量都保持在五、六十册左右。在近年来的中文图书销售记录中,这是一个醒目的数字。白发苍苍的老人和稚气的学童都在它们的指引下熟识了自己的母语。
字幕:
那杂字 ,我就老查不着。我最后就是一页一页翻的,翻到了这个字。
写一个咱们学过的字,咱们就用音序查字法来查一下,好不好?
解说词:
对于北京市羊坊店四小三年级二班的孩子们来说,今天早晨的这节课,和他们从前所上的语文课并没有什么显著的不同。也许多年以后,他们当中不会有人再记得这短暂的45分钟,但是,他们在这节课上学会了读一本小书。这本书很小,它囊括的世界很大。
责编:费溢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