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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太阳有泪 

央视国际 (2005年03月29日 17:38)


  从空中看,建成于50年代的青藏公路和始建于20世纪末的青藏铁路,中间夹驰着一条隐约可见的痕迹。乍看上去,它似乎不像公路和铁路那样显赫。其实,它是用一条直径约159毫米的无缝钢管,将一种标志着工业文明的亮晶晶的液体从祖国内地输入到了西南边陲。于是,拉萨便有了灯的通明、车的欢唱,冈底斯山下的这座古城就有了通向现代化的强劲的能源支撑。

  1972年在柴达木盆地的隆冬季节,一辆辆解放牌汽车载着成千上万名军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昆仑山口,开始了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

  这就是长江上游的“长江第一桥”──沱沱河大桥,沿着它的桥身挂越的这条管线,走过了30个年头。如今,这座桥已被不远处的新公路桥所代替,挂越在桥上的管线也由新改线的管道所代替。但它却是历史的见证,凝固着一群军人战天斗地的故事。

  1974年的夏天,7个连队的500多人集中在沱沱河上会战。他们用沙袋筑坝拦水,可400斤重的沙袋抛到水流湍急的河里,就像冰漂似地被水冲得无影无踪。他们又从附近山上采来大石头抛下去,但仍然挡不住咆哮的河水。

  当第二个夏日太阳在冰山雪岭洒下金色光环的时候,一个新的施工方案诞生了:由原定管道从河底穿越,改为沿桥身挂越。


  今天我们看到的这张照片,就是战士们在水中搭建脚手架的情景。这样感人心魄的一幕,定格在了历史的瞬间。河水猛烈,木桩几次打不进去,战士们只得跃入水中,用身体去阻挡洪水,以减缓水的冲力。看到这样的画面,人们也许不会想到,这是在昼夜温差达20多度、在冰雪融化的雪水河中站立着完成这些壮举的。

  杜克安(时任兵站部政委):过那个河的时候,管子过不去呀。没有办法,人驮着,十几个战士把管子放在背上,驮着以后,把口子对起来,然后再焊。我就看那些战士是一种什情况呢?齐腰深的水呀,多凉啊!刺骨啊!管子驮着要把那个口焊完,口里吐的粘痰里都带血。所以我现在想,那1000多公里管线,那么多的管子,一根管子就是700多公斤嘛,那是他们一根一根拖到拉萨去的。要说的话,他们是跪到拉萨去的,爬到拉萨去的。

  4年的寒暑交替,1460个日日夜夜。1976年5月30日下午4时,格拉输油管线举行了全线施工竣工典礼。至此,沿线十几个泵站及好几座油库,已相继落户在这片土地上。镶嵌在高山大漠之间的输油管线,把格尔木和拉萨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而建成于竣工之日的这个20世纪人类合葬墓,也已在格尔木的荒郊野外中,静静地站立了10个春秋。

  这些深埋在风沙和岁月深层的建设者们也许不会想到,他们在世界屋脊上所创造的这个奇迹,还会有人不断续写着新的篇章!

  世界上唯一的长距离、高海拔、大容量的输油管线,也派生出了世界上唯一的一支常年战斗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输油管线部队。30年来,十几万士兵在这条横亘2000里荒原的管线上,以生命和热血为代价,走着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向拉萨输油380万吨。以生命的热能,给日光城那每天升起的一轮朝阳,增添着血样的火红。

  曾多礼入伍来到泵站,这位虎生生的汉子想不到高原竟是这样无奈。强烈的高山反应和艰苦的工作环境,使他对自己的人生选择甚至产生了怀疑。


  刚刚组建的管线部队,一切都没有规范,一切都在摸索中前进。一天中午,曾多礼他们正在维修机器,劳累过度的老班长突然昏倒在地。超负荷的工作量和恶劣的工作环境,使班长落了一身病。站里几次打报告给他调换工作,都被他谢绝了。从那以后,他仿佛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病痛缠身的他终于支持不住了,昏倒在了车间里。晚上,班长死了。第二天,战士们用羊皮大衣裹着班长冰冷的遗体埋在了管线旁。那天没有一个人哭,在湿润的坟前肃立了一会,都坚毅地回到了机房……

  悲痛,使他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征服一切的力量。

  于是这个兵开始了向科学技术的顽强登攀。他在海拔4780米的雁石坪泵站,自学完成了英语专科和成人教育的全部课程。为了尽快掌握专业技术知识,他购买了大量的柴油机理论和电路基础等专业书籍。三年之后,曾多礼凭着顽强的毅力和丰富的专业知识,制订了使用至今的《泵站柴油机管理细则》,并写出了《柴油机原理结构与检修》一书。

  曾多礼(管线团高级工程师):要解决设备的故障,首先你要懂设备的原理、结构,这是最基本的。你不懂原理结构,你很难判断它的故障发生在什么部位。

  曾多礼,这个入伍后一直在高原奋斗了15年的士兵,就在该转业的那一年,被上级破格提拔为副营职教导员。如今,这位高级工程师仍在高原守着这条负载着他毕生情感的管线。

  这就是被称作“山王”的郭合奎。伴随着这条管线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在高原度过了23个不平凡的春秋。仅在生命禁区唐古拉山就呆了18年,创造了一项谁也打不破的世界纪录。

  郭合奎(时任管线团二营营长):领导多次劝我下山;我也动过心思。可我琢磨再三,这里的情况我熟悉,身体也还顶得住,如果别人来了,还不是照样受罪?

  有一年,母亲患病住进医院,老人大概已经料到自己将要走到生命的终点,唯一的愿望是想见见远在高原的儿子。当时输油任务正紧,他强忍思念,待忙完准备下山时,爱人的来信使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落下了热泪:“母亲再也等不及你了,在一周前走了。走时,老人家不停地呼唤你的名字。老人家等啊等,直到咽气的一刻,还吃力地问,今天合奎该回来了吧?”

  五年后,操劳一生的父亲也发现了癌症。郭合奎仿佛看到了父亲期待的目光,看到了母亲五年前那失望的眼神。可是这时正值开泵前期,是输油工作中最关键的时刻。他想,泵一开就赶紧回乡。

  开泵的第二天,他匆匆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当他下汽车上火车,下火车上轮船,风尘仆仆赶到家时,父亲的坟头已经长出了青草。

  高原给了他荣誉,给了他对亲人终生难以弥补的歉疚,也给了他自身无法痊愈的疾病。终于,已经被提升为副参谋长的郭合奎不得不告别新的岗位,回到家乡治病。

  2000年的冬天,已在内地治了两年病的郭合奎,又一次驱车返回高原。

  樊根生(管线团二营营长):当时走的时候,天下着大雪。当时他的身体不太好,他的爱人搀扶着他。我们全体官兵列队欢送我们的老营长,我们都深深地给他敬了一个军礼,我们的老营长热泪盈眶地握着我们每一个同志的手。

  高原的战友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是郭合奎人生的最后诀别。也许是他欠这片土地太多,家乡的山水已难以接纳自己曾经养育过的儿女。郭合奎没能挺过高原人回内地的三年危险期。就在他重返高原回来不到一周的时间里,病逝在了四川老家。


  今天的高原,所有的士兵在达到指定服役年限后几乎都要求留下当志愿兵。一个营长这样告诉我们:“要说金钱,别说在山上拿这几个工资,就是房子全用金子堆起来,我也不来;要说图地位,在这样的地方,就是让我当团长我也不干。我们在这里干的精神支柱,就是在内地常常被人说成抽象而空洞的一个概念——献身精神。而在这里,在高原人的生活中,却很难找到比献身精神更确切、更有份量的东西。”

  高原,没能阻挡住军人奋斗的步伐,也没能阻挡住女性坚毅的脚步。冰雪世界,因有女性的存在而完美。她们是梦的思念,她们是家的温馨。

  已经一年没见到爸爸的王伟晨,随妈妈来到沱沱河泵站。四岁的他,来到泵站已经快一个月了。第一次上线时,由于高原反应,呆了三天就下去了。妈妈也知道高原的危险,但这次还是把吵着闹着要见爸爸的王伟晨带到了山上。

  记者:你住在哪个屋?领我去看看。你是住在这儿吗?你知道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王伟晨:当兵的。

  记者:当兵在这干嘛?他爬那么高的(油)罐干啥?

  王伟晨:量油呗。

  记者:量油干啥?

  王伟晨:看油少了没有。

  记者:要油少了咋办?

  王伟晨:那再装呗。

  晚霞静静地流泻在窗外,夕阳给青藏大地镀上了金色的余辉。在别的孩子难以到达的高地上,小伟晨以自己的方式理解着爸爸的世界。

  格拉输油管线像深入冻土的一脉根系,迎送着一群又一群的热血儿郎。它整整运行了30个春秋,而工程师姚志祥陪伴了它28年。格拉输油管线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与情感,融入了他毕生的才华与智慧。

  姚志祥(管线团高级工程师):既然来了,工作越干越熟悉,对这个地方感情越来越深,所以我就感到在这里要干一番事业。我只想到,要把一生献给高原。

  28年,他来到高原,走过高原,再也离不开高原。他先后数百次翻越海拔5300多米的唐古拉山、穿越“生命禁区”的可可西里,进行管线施工和抢修,多次面临生与死的考验。就在他年近60的时候,仍然坚持奋战在抢修第一线。

  冉柱奎(管线团战士):有一次,我跟老姚在沱沱河清洗那个地下罐,当汽油罐油气比较浓。我跟他一个组,下去了以后,当时我下去两分钟以后,我就昏迷了。上面的人用安全带把我提了上来,等我苏醒过来以后,我就叫上面的兵看一下姚工。当时,那些兵趴在那个罐口一看,姚工已经躺在油罐里面。当时上面的兵都哭了,等把他提起来,他已经休克了。抢救了三分钟,吸氧,然后(他)苏醒过来以后,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小冉你怎么样了?”我说:“我好一点了,姚工你放心吧。”他说:“你再吸一点氧吧。”我说:“我已经够了,你吸吧。”那件事情太感动人了。

  姚志祥,高原岁月已刻入他生命的年轮,格拉管线更是融入了他一生的情感。他割舍不下高原,割舍不下管线。在即将达到退休的年龄时,他再一次打报告请求留在高原。


  姚志祥(管线团高级工程师):我的年龄是60岁了,我希望组织上再给我延长4年,我就说再延长4年,一直,刚才我说了一句话:志在高原干一生!

  世界屋脊的格拉输油管线,金珠玛咪献给西藏人民的乌金哈达。它输送给西藏的不仅仅是能源,更有高原军人殷红的血液。他们的青春与管线一道延伸,他们的热血与管线一起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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