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央视国际 2003年06月19日 10:48
作者 陈官煊
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我很悲痛。作为儿子,没有为她送终,这不可原谅的过错将终生折磨我。
这些天来,我眼前老是浮现出母亲那佝偻然而却又泰山般高大的身影,耳旁总是回荡着母亲呼唤我那甜心暖肺的亲切声音。
母亲是从针尖上走下来的。
她七岁那年,外婆交给她的不是书包,而是一个针线笸箩。从此,一枚枚银针、一丝丝线缕编织起母亲的童年,就连她那充满了幻想的梦也被牢牢的困在古老而破旧的木板房。
母亲第一次出远门,是她十三岁那年,外婆带她赶集。外婆用母亲做鞋换来的钱,在集上给她买了一把木梳和一个小方镜成了母亲的嫁妆。
母亲十七岁那年,父亲用一个冬天打柴挣来的钱,按照大巴山的乡俗,请了几个吹鼓手和一乘花轿。伴着唢呐声和哭声,母亲从一个穷人家走进了另一个穷人家。
母亲生了五胎,三男两女,一场伤寒,两个妹妹离开了人世。母亲把失去女儿的痛苦埋藏在心底,疼我们兄弟三个更是入心入肺。
母亲不识字,却把我们送进了学校。我考上中学的那年冬天,父亲进山打柴不幸坠崖身亡,全家的重担落在母亲一人肩上。
我们的学杂费让母亲加倍地艰辛,加倍地沉重。白天,母亲拚死拚活地上山打柴,下地干活,在坎坷曲折的山路上,她留下的脚印,每一个都浑厚而深刻,每一步都是她用全身重量实实在在地走过去的。晚上,母亲在油灯下缝缝补补,多少个冬天,她手中的线把长夜拉短;多少个夏天,把短夜拉长。
离家的头一天晚上,母亲半夜没睡,坐在油灯下为我缝缝补补,纽扣本来结结实实,她偏要加上几针;背包是刚刚买来的,她却把背带拆下来重新缝过;她那里是为我缝补啊,分明是用抽出生命的丝在编织心中对儿女的那份思念和牵挂。
鸡叫头遍,母亲送我上路,她站在山垭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背影。当我爬上山腰回过头来看她,她还痴痴地站在那棵大树下,正撩起衣角悄悄地擦着眼泪……
花开花落,燕去燕回,正当我打算把母亲接进城来尽一点孝心的时候,想不到母亲竞这样匆匆地走了。捧着母亲的遗像,我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啊,母亲,你生在巴山,长在巴山,最终化作巴山上一撮普通的泥土,永远融进大巴山厚重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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