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磨坊
央视国际 2003年06月18日 10:47
作者 甘 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念那个磨坊。
十六岁那年,那个雪花纷扬的夜晚,在九寨知青点, 在一个海子连着另一个海子的地方,磨坊孤寂着,没人愿意理会它那吱吱嘎嘎的心声。那吱吱嘎嘎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在我的心里碾着,一转一转,永无尽头。那时,我是多么希望有人从天而降,带我离开那个地方。没想到,今天我会是那样的想念那个磨坊。
二十年过去了,很多事发生了,水磨的轮转早已被眼前的车轮和飞机的螺旋桨所替换。但漂流在人群里,磨坊在我的心里越来越清淅,一个连一个的海子越来越清淅,甚至海子边的经幡和经幡下的寨子,越来越清淅。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只能到那个雪花纷扬的夜晚,努力去搜寻了。但那个夜晚,没人理会我的吱吱嘎嘎的心事,没有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只有松明伴着我的身影。眼看磨料已经没有了,却不敢去下床去添磨,更不敢出门去关水,任凭空磨和心事转动着,吱吱嘎嘎,直到梦乡。
或许那天夜里我梦到了储,因为他是那些日子我唯一的指望。大岩方山上的积雪白的耀眼。那天,储带领我们去山上背胡豆,在那海拔三千多米的雪山上,脚下是积雪覆盖着的崎岖陡峭的山路,我的两腿实在是支撑不住背上那一百多斤的重量。就在我绝望的、虚汗不止时,是储那个少言寡语的剽悍的藏族汉子,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又走了四十多里山路回来接我。可是,那天夜里他毕竟没来。
第二天,天刚亮,我去添磨,发现磨没转,出去一看,水闸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关了。在河边饮马的尤里大叔告诉我,是储。储忙完一天的活,听说我是一个人在磨坊,就来了。可走到门前却又迟疑了下来,到尤里大叔那儿借了床毛毡子,关了水闸,在磨坊外守了整整一夜。储,为什么你要来呢?
后来,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真要离开那个地方了,他却说考上就好,考上就好,你应该走了。今天,我好吗?当我乘着飞机横过太平洋,当我大步走出悉尼歌剧院,当我站在澳洲的海岸线上眺望远方,我很好,是吗?可我为什么老想到海子,想到海子和海子之间的磨坊呢?
二十年了。二十年后,我倒是听说九寨越来越好,储越来越好,我真的高兴呀!只是当我知道储买下了我守候过的那个磨坊,我激动得真想哭。储,你是为了什么呢?
往事,如风飞逝。只有一些美丽的影子,能够留在我们心里。九寨,我的九寨呵,让我回来,在储的水磨旁边再建一个转经轮,好吗?储说过,转动的经轮可以修来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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