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系泸沽湖》系列之二:最后的赶马人(下)
央视国际 2003年06月11日 09:22
作者 胡志刚
早晨,我约平措大叔到他平日转经的玛尼堆前照像。这位摩梭老人,牵着他心爱的马,手摇转经筒,缓步走在玛尼堆前。从老人那凝视前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老人一生的艰辛。养育了他的泸沽湖,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在画面的背景上,无声地为他作证……
古老的湖依然年轻,渴望永远年轻的人却已经苍老。人生易逝!我不禁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拍完照,我请大叔拎上他的宝贝马镫,到湖中的谢瓦俄岛去看看。我知道,这副旧马镫是早年在岛上住过的洋博士洛克送给他的,前几年来的时候,我就想陪大叔上岛去看看,却总是没能如愿。
在沿着湖边朝码头走去的路上,我和大叔兴致勃勃地谈起洛克在泸沽湖一带留下的神奇传说。
洛克博士是美藉奥地利学者, 1922年来到云南丽江,做植物学和动物学研究。到达丽江后,他惊异地发现,摩梭人生活的泸沽湖保存了世界上仅有的母系社会的婚姻家庭形态。于是他留在丽江27年,写出了《中国古西南的纳西王国》一书,第一次向世人详细介绍了摩梭人的生活习俗,从此泸沽湖和摩梭人引来了世人的热切关注。
浪花轻抚着湖岸的“沙、沙”声,使我的思绪绵绵不断,许多早已沉浸在湖里的往事,在层层波浪的推涌中又浮现在我的眼前。80年前,洛克为了能在这里长久地居住下去,曾动用飞机空投生活用品的“神奇”场景,使他在摩梭人心中成了能通天神的“奇人”。
湖上起风了,看着湖上一阵紧似一阵的风浪,上岛心切的我拉着大叔去找船老板商量,希望他们能送我们到谢瓦俄岛去一趟。
船老板告诉我们湖上风浪太大,不能出船。我望着近在咫尺却不能上去的谢瓦俄岛,心里一阵沮丧。
当晚我就住到了平措大叔家。
熊熊的火苗把祖母房照得通明透亮,我和大叔一家亲亲热热地围坐在火塘边,好客的主人举杯欢迎我的到来。
看着我拍的照片给这个摩梭人家带来的欢乐,心里感到非常欣慰,我庆幸自己有缘结识这样一家人。
清晨的泸沽湖,风平浪静、一碧如洗,迎着霞光划过湖面的小舟,使人生出万般美妙的遐想……
也许我和大叔上岛的诚心感动了格姆女神,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如果昨天没上成岛是一种遗憾,那么今天该是一种幸运了。
看着湖中的谢瓦俄岛,我想起这座小岛还有几个别的名字,便向大叔打听。大叔告诉我,早年这座小岛的四周因为聚集着许多蛇,人们就把这座岛称为蛇岛;后来,永宁土司府总管阿云山在岛上修建了高大巍峨的土司行宫,人们又把这座岛叫做土司岛、总管岛;再后来,阿云山总管为躲避土匪的抢劫,把土司府的金银财宝收藏到岛上,有人就把这座岛称为金银岛;当洛克博士应阿云山总管的邀请,到岛上住过之后,又有人把它称为洛克岛。摩梭人至今仍按祖先留下的名字叫它谢瓦俄岛。
转眼间,我们的船已来到谢瓦俄岛。大叔激动地告诉我,他已经五十年没来过这里了,今天还能再上岛来看看,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看着年事已高的大叔,我担心他爬坡上坎吃不消,却没想到一脸兴奋的大叔一蹬连一蹬爬得还挺带劲。
我想只有情到缘到的人才能走进这道门,而走进这道门里的他心里该是怎样一片宁静。而像我这样一个徘徊在门外的人,又怎能深切地体会呢?恐怕只有永远地想象了!
大叔从洛克拍的老照片中,看到自己年轻时曾经走过的那些地方,心情格外激动,仿佛又回到了跃马扬鞭的青年时代。我们真要感谢洛克博士,为我们留下了这些十分珍贵的历史镜头。
大叔指着路边的一片空地告诉我,那就是洛克种过尤加利树的地方。被砍倒的树虽然没能复活,洛克离别谢瓦俄岛时,刻在树上的英文诗行,却一直在摩梭人心中流传。
说来也怪,泸沽湖这个神奇的地方,似乎连天也知道人的心意。就在我与大叔告别的那天下午,刚才还晴着的天,这会儿竟然星星点点地下起了雨,为我与大叔的分别,平添了几许莫明的感伤。临走时,大叔提着他心爱的马镫子,一定要送我到村口。我与大叔在村口难分难舍地絮叨了一阵,最后,才不得不挥手道别。
此时,我感到,站在风雨中的平措大叔不是最后的赶马人,不是!
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拓荒者。赶马人就是驰骋在他们那个时代 “高速公路”上的拓荒者,历史会记住他们——最后的赶马人。
(第二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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