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的温馨
央视国际 2003年06月05日 14:47
作者 刘晓明
自丈夫去世后,我每周用两天课余时间,辗转几站车,过江去汉口一家出版社打工,干些抄写校对的活儿。
按响门铃,却不像往常一样听到女儿欢快的声音,屋里一片寂静。我心里一怔:女儿还没回家?我拿起雨伞向女儿的小学跑去。走进校门,远远传来音乐声,
我明白了女儿的学校艺术团,正在为迎元旦赶排节目。十几个活泼欢快的孩子,正在排练队形,认真而专注。我一眼就在孩子们中找到了女儿元元。我发现十多个孩子中,只有她显得有些异样,心神不宁的样子。仿佛有心灵感应,元元也发现了大门口的我,小脸上洋溢起喜不自禁的笑意。我依在门边,女儿朝我又撅嘴巴又皱眉,像是在抱怨什么。这是我第一次来排练厅,我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下女儿更着急了,小脚还在地毯上跺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的样子。原来,每次排练老师都给家长一种特权:坐在前面看自己的孩子表演,荡起孩子的自豪感。我兴奋地弯下腰去解鞋带,我迟疑了,我慌张地偷望一眼那群母亲,谢天谢地,她们谁也没有留意我,我便又悄悄地把脚塞进鞋子里。
走出门外,“沈元”!我听见舞蹈老师一声严厉的呵斥,是带警告的那种声音。我悄悄地立在大门外,为那双破袜子而悲伤。休息时,孩子们纷纷扑向母亲。这时,妈妈们有的拿出饮料,有的拿出巧克力。我远远地看着我的女儿——先是四处张望,最后是怏怏地坐在一角,头埋在膝盖中。我像想起了什么,冲进雨里,在附近的商业大楼买了一双袜子一块巧克力,尽管它花了我整整一天的打工钱。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排练厅时,排练结束了。女儿第一个冲出大厅,正与我撞了个满怀,可是她连望都没望我一眼,一头扎进雨中。
回到家,她呜咽着说:“别人的妈妈都坐得那么近,你,你来了,可你看也不看我,我的舞蹈跳得最好,老师从来都这么说。可是,今天,我却挨了批评。就是,就是你不在旁边!”
我应该向孩子解释什么呢?我能说,妈妈今天穿了破袜子,不好意思坐在那些漂亮妈妈们中间?平时,我不总是教育孩子要艰苦朴素吗?我有意对正在哭着的孩子说:“元元,帮妈妈拿拖鞋来”,她说:“妈妈,你的袜子破了”,我说:“是的孩子,妈妈今天穿了双破袜子”。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没有做声。
我找出30岁生日时,母亲送给我的那盒红毛线,我决定亲手为女儿织一件毛衣,因为新年就要到了。女儿帮我绕毛线时,她说:“妈妈,从明天起,我想每天早上喝一袋牛奶,同学们都这样,热牛奶拿在手上好暖和。”这次,她的头没有抬起来。在上学的路上买小吃,这是孩子们的一种享受,但沈元从来不敢奢望这种享受。小小年纪,她知道我们生活境况,仅这一次,我决定满足她。
节日的前一个夜晚,我将织好的毛衣,轻轻放在熟睡的女儿枕边。又在上面
放了一张叠着小白鹤的纸条,上面写着:元元小乖乖,愿这鲜红的毛衣带给你无限温暖。
第二天天亮,我起床时,女儿已经上学去了,是穿着那件红毛衣去的。在桌上,我发现了一张贺卡,上面写着:好妈妈,节日快乐!我有件礼物送你,在我的枕头下。循着女儿的指点,我翻开小枕头,一双档次不错的白羊毛袜出现在眼前,旁边也有一张折着小白鹤的纸条:妈妈,今晚上能看我彩排吗?我双手托起洁白的袜子,不知怎么,泪水顿时扑簌簌滴落下来。女儿一定是将每天早晨买牛奶的钱节省下来,为我买了这双袜子。或者说,要牛奶喝根本只是一个借口。我将如何承受这份女儿的深情呢,她才八岁啊。
这天,我早早地从出版社赶回家。自丈夫病逝以来,我第一次这么精心地打扮自己。晚上,我是最先来到排练大厅的家长。脱掉鞋,在红色的地毯上,我那双脚穿着洁白的袜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排练的孩子们。我在靠女儿最近的地方,从从容容、端端正正地坐下来。女儿的目光一落在洁白的袜子上,脸上就绽开了灿烂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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