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祭
央视国际 2003年06月05日 14:45
作者 周矢
讲一个戒指的故事。
我结婚时,我与妻一无所有,自然买不起一只戒指。那是1968年,我是一级工,月薪三十六元。妻是二级工,四十二元四角。除去个人孝敬父母各五元之外,再扣去房租水电之类,我们每月的生活费不足六十元。
到我婚后回家探望,老屋已是家徒四壁。正在感叹之余,却不料母亲把我和妻悄悄地叫进东房关紧了房门,从床底下的一个旧箩筐中翻出一只红木匣子来,
在我们面前打开,我大吃一惊:木匣中竟是几枚金光闪闪的戒指。母亲满脸堆了笑,那种得意是从心底里升起的。母亲说,这几枚戒指是她结婚时的陪嫁,到如今已经四十多年了。母亲挑了一枚最重的戴在了妻的手指上,又说,这东西救急不救穷,给你们预防个万一吧。妻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知道家中穷,原没想指望得到什么,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金戒指,又是我们不可能置办的东西,真有点大喜过望了。
过了年,1969年我们得了一个女儿,起名儿叫周骊。又过两年, 1971年我们又得了一个儿子叫周憨。但我们夫妻的收入,还是一个三十六,一个四十二元四角,生活便捉襟见肘起来,不知不觉便空了债。到儿子百日时,妻突然便生了奶疮,一点奶也没有。儿子不肯接受粥汤的敷衍,只卖了命地哭。这时我们才发现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已欠下近百元的债,我们硬生生找不到订牛奶费的出处。
无奈,我与妻商量说,把那只戒指卖了吧。说时,竟不敢看妻的眼睛。第二天,我抱女儿,妻抱了儿子,我们到西安唯一收购金银首饰的粉巷银行,把那枚戒指卖了。一只三钱重的戒指换得了二十七元人民币。用这二十七元人民币,我们为儿子订了好几个月的牛奶。
我们的日子一直过得很紧。戒指卖了,自然绝无能力再买一个回来。后来再回家,我告诉了父亲,父亲不让我们对母亲说,怕母亲伤心。我心里便一直惴惴不安,自觉对不起老母,也对不起妻子。从此,我不敢对妻提起戒指的事,怕妻伤心。但是妻对卖掉戒指这件事一直守口如瓶,自始至终未对我提起一句,也从不对他人提起。就这样 ,一过便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过去了,金价涨了许多。怀中虽揣了千余元,却买不起一只三钱重的戒指。挑来挑去,挑了一只三克多的花掉三百多元,算是一份心意吧。
妻见了,会说什么呢?一路上想的都是这戒指的故事,心里满怀了对妻的感激。感激妻伴我协力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尤其感激妻二十年来的不言不语。妻会想到我给她带回这样一份礼物么?
回到家,一放下手提箱,我立即对喜形于色迎上来的妻说:我给你带回来一件礼物。令我万万料不到的是,妻不假思索,立即回答了我两个字:戒指。
呵,我的妻。知我者,妻也。你二十年来从没说过这两个字,你今天怎么就会、怎么就敢、断然喊出口来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会买了戒指这东西回来?
如今,妻故去已经六年了。每年的今日,三月二十九日,我都要为妻写一篇祭文,纪念我的亡妻朱雍贞女士,记下这戒指的故事。作为妻六周年的祭文,烧在妻的灵前,说:妻,雍贞,我将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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