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许多的巧合,有时仿佛就像是上帝在安排。上周三下午至周四凌晨,十几个小时之内,李玮峰和李铁先后于埃弗顿俱乐部签约,将双双登陆英伦加盟“五大联赛”之一的英超,引发了举国上下的关注。难以捉摸的戏剧性过程以及难以置信的戏剧性结果,将“二李”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像一对“连体婴儿”。
如今,李玮峰和李铁两位同龄人将要一同开赴万里之外的英超赛场,并且在同一支英超球队中,同时开始各自留洋海外的新的生活——这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各就各位”。也许,作为李玮峰会有一种欣慰的感觉,因为,在经过了长达9年之久的拼命追赶之后,他终于得以又一次与李铁比肩前行了……
一
时间追溯到9年前的1993年。当辽宁小伙李铁会同一干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国内最优秀的少年球员,以“中国健力宝少年队”的名义,令人羡慕地登上飞往足球王国巴西的国际航班的时候,落选的吉林小伙李玮峰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心灵打击。那一年,李铁16岁,李玮峰只有15岁。
全国媒体、球迷都将中国足球未来腾飞的希望寄托在那支“健力宝队”身上,热切盼望着几年之后,他们能学成归来肩负起中国足球冲出亚洲的重任。当时,人们能够叫出名字的第一位健力宝队球员,就应该是被形容为“少年老成”的李铁了——在健力宝队中,李铁司职主力自由中卫,并且担当着一队之长。
当李铁在巴西肥沃的足球土壤上开始了艰苦而幸福的留学生活的时候,李玮峰只能和一批“二流”的同龄球员一道组成了另外一支“中国少年队”,前往前苏联进行了为期半年的海外训练。相比于大名鼎鼎的巴西足球,前苏联也只能算是“二流”了。确切地说,在人们的眼中,“健力宝”才是真正的“国家少年队”,而李玮峰所在的“中国少年队”更像是“国家少年二队”。
于是,同是踢中后卫的李玮峰在那个时候便第一次被李铁“甩在身后”;也正是从那时起,李玮峰开始其漫长的“追赶李铁的日子”。
两年之后的1995年夏天,万众瞩目中“健力宝队”第一次回国作汇报表演,同时也借机对队伍进行部分的人员调整。经过自己的努力,李玮峰和现效力北京国安的陶伟、青岛海牛的马永康等7名当初落选的球员在年底被补充进了“健力宝”,并在1996年4月随更名为“中国健力宝青年队”的球队踏上了第二次赴巴的留学之路——李玮峰也第一次与李铁得以“同在一个屋檐下”。
二
尽管李玮峰终于圆了自己的“健力宝之梦”,但初到巴西之时,作为“新来的小石柱”,其在健力宝队中的地位根本和如日中天的李铁不能同日而语。
在前两年的留学中,李铁凭借自身的实力,进一步确立了自己在队中的“精神领袖”和“战术核心”的重要角色;而李玮峰进队后,则只能从最底层的铁杆替补开始,在一系列比赛中很少能有主力首发的机会。相比于李铁甚至相比于李金羽、张效瑞、隋东亮,李玮峰当时几乎是默默无闻。在某种角度上说,李玮峰“落后”于李铁的局面并没有因为前者的加盟健力宝而马上发生改变——后者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许多当年健力宝队球员在聊起李玮峰的时候,都会提到他一段往事——当时,身为替补的李玮峰在每堂训练课结束之后,都要请主教练朱广沪为自己加练头球,甚至现在“大头”的绰号都是因此而的来的。
在不懈的努力之后,李玮峰终于等到了机会。由于原来的主力盯人中卫受伤,朱广沪决定启用李玮峰上场比赛,而“大头”也充分地把握住了这样的机会,一举站稳了脚跟,逐渐奠定了自己的主力位置,得以同位置变为后腰的李铁并肩作战。直到这时,李玮峰才可谓是第一次真正地“接近”了李铁。
然而,“接近”并不是“赶上”——即使在健力宝队中同样都是绝对主力,李铁的人气仍要高出“大头”一筹。巴西瓜拉尼俱乐部惊诧于李铁的球技,向健力宝队申请借调其为本俱乐部青年队征战巴西国内青年联赛。所以,1996年下半年,当李铁已经投身到正式的巴西青年联赛的时候,李玮峰还只能留守在健力宝队中参加一些不甚正规的友谊性质的比赛。
李玮峰的“追赶”还在继续……
三
不过,李玮峰逐渐得到了朱广沪的青睐。1997年一月,即将备战参加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的中国队继续补充新鲜血液,中国足协决定征调部分健力宝队的球员回国试训。
根据当时国家队主教练戚务生提出的人员位置要求,在巴西的健力宝队教练组商议确定了有6名球员组成的“回国小分队”,在助理教练李辉的带领下,万里迢迢赶到昆明国家队集训地,向戚务生报到。这6名健力宝球员分别是:李铁、李金羽、隋东亮、张效瑞、郝伟以及李玮峰。“大头”似乎也又一次“无限接近”了李铁前进的脚步。
在昆明海埂基地,当时被媒体誉为“六小天鹅”的6名小将第一次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国家队的队服和自己年少时心目中的偶像一起开始紧张的训练,每一个人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被留下来,随国家队冲击世界杯。那时,李铁不过20岁,而李玮峰还不满19岁。
由于当时国家队中在中后卫的位置上拥有着范志毅、张恩华以及徐弘三名颇具实力的球员,身体单薄又欠缺大赛经验的李玮峰显然不具备更强的竞争力。很快,国家队便将李玮峰和郝伟排除在外,而留下了李铁、李金羽、隋东亮和张效瑞,“六小天鹅”变成了“四小天鹅”。当李铁在随后中国队对美国队的热身赛上为中国队攻入一球,风风光光地跑向场边手指着“健力宝”的广告牌的时候,李玮峰不得不黯然踏上了返回巴西的漫长旅程。李玮峰当时发自肺腑说的一句话是:“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上场的机会呢?如果踢得不好,让我走我也甘心啊!”
李玮峰又一次被李铁“甩”在身后……
四
1997年十强赛,李铁作为主力中前卫代表中国队出战。中国队最终前功尽弃,再一次冲击世界杯失败,李铁个人虽然有个别场次表现失常,甚至还遭到了现场球迷齐声“换李铁”的“洗礼”,但通过这样的失败,也使得李铁的心理变得更加成熟,被公认为是中国足球中场的“希望之星”。毕竟,他在年仅20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积累国际大赛的经验了。
李玮峰是在万里之外的巴西听到中国队十强赛惨败的消息的。或许在那个时候,他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能有朝一日像李铁、大羽们一样,穿上国家队的战袍。
97十强赛之后,戚务生下课,中国足协请来了英国人霍顿出任国家队主教练。而那时,李铁等“四小天鹅”已经被着行囊再次返回巴西,继续着自己作为“中国健力宝队球员”的足球生涯。
在没有李铁的日子里,李玮峰被朱广沪一点一点地树立为了全队的防守核心,在李铁回归之后,“二李”一前一后构成了健力宝队中路防守的骨架。
从97年年底一直到98年5月彻底结束留学巴西,李铁、李玮峰两人作为场上绝对主力参加了包括法国土伦杯、马来西亚世青赛等重要的国际比赛,人们在早已熟悉了李铁的情况下,李玮峰的名字也渐渐地响亮起来了。当然,前者的知名度还是要远远改与后者——毕竟,李铁已是年轻国脚,而李玮峰依然只是“年轻球员”而已。
李玮峰的“追赶”只能延续着……
五
1998年5月,健力宝回国之后迅速解体。李铁很快便加盟了95赛季降组的辽宁队,征战甲B联赛;而原属火车头体协的李玮峰却一度面临着“无球可踢”——尽管有不少甲A俱乐部都希望将其永久转入,但火车头体协当然不想轻易完全放弃,只同意临时将李玮峰出租半年。
由于李玮峰的父母已从老家长春搬迁至北京,为了能够离家进一些好照顾老人,因此,当时李玮峰的第一选择是北京国安,他甚至已经开始随国安队一同训练了。
然而,北京国安俱乐部高层只是愿意接受李玮峰的“永久转会”不想采取短期租借的方式,因此,直到联赛第二阶段的比赛已经开打了,李玮峰仍然在国安与火车头两家纠缠不清的“扯皮”声中,苦苦等待。
李玮峰等不及了,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深圳平安俱乐部和李玮峰联系上了。几年一直为保级而战深圳平安不在乎是“永久”还是“临时”,坚决要引进李玮峰!在这种情况下,李玮峰只能和国安说了“对不起”。在平安和火车头火速签署了租借合同之后,李玮峰南下深圳,迈出了自己职业球员道路的第一步!
表面上看,从巴西归来,李玮峰率先投入到甲A,而李铁却只能从低一级别的甲B开始,李玮峰似乎终于领先了一回,但这种领先局面很快就又被拉平了——当年赛季结束,深圳平安最后一轮艰难保级,而辽宁队也一举升级成功,重返甲A。
同期,李铁和李玮峰又同时入选了霍顿执教的中国国奥队,并且双双成为主力队员。那时,李玮峰只有在国家队这一项目上,还没有能“接近”李铁的脚步……
六
1999年10月,李铁和李玮峰一同承受了国奥队九强赛的惨败,“进军奥运”的梦想同时在两人的各自的心灵中破碎,而两人作为国奥队球员的使命也同时宣告结束。
随后霍顿下课,金志扬在新的外籍教头到来之前,被足协委以国家队临时主教练之职,负责组建队伍。年底在珠海,新一届中国国家队集中,由于当时范志毅已经进军英伦,中后卫位置留下一个空缺,李玮峰在半个赛季的甲A联赛中表现不俗,因此,他终于有机会入选了国家队,终于得以穿上了李铁早已拥有的国家队的球衣——尽管,相比于李铁,李玮峰首次入选国家队的时间,整整晚了近3个年头!
那时,李铁已经差不多是一位“半老国脚”了,而李玮峰只不过是一位“国脚新人”。所以,当李铁以主力后腰的身份出现在国家队99年唯一一场对南斯拉夫联队的国际比赛中的时候,李玮峰还只能在替补席上眼睁睁地看着张恩华、小李明两人在自己所习惯的中后卫位置上尽情表现。
李铁几乎是每一名足球教练都会将其视为不可或缺的哪一类球员——2000年1月,大名鼎鼎的博拉*米卢蒂诺维奇来了,执掌了中国队的主帅教鞭。米卢几乎不假思索地便继续确立了李铁在队中绝对主力的地位,而对于李玮峰,米卢最初的好感并不是缘于他的球技,而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慈父刚刚不幸去世的情况下,忍住巨大的伤悲依然准时到上海向国家队报到的感人一慕……
2000年3月15日,米卢率领中国队在日本神户于日本队进行了其执教中国队之后的第一场比赛。李铁仍然首发出场,在中后卫位置上先发的两名球员是从英国赶来助战的范志毅和经验丰富的张恩华。
整整90分钟,场边的替补席上的李玮峰一直在盼望着自己能有机会上场,哪怕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也好,因为,他知道在国内刚刚失去丈夫的母亲,一定最希望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儿子——世上唯一的亲人的身影。然而,李玮峰只是等来了终场时响起的那如此尖利的哨声……
那时,曾被霍顿誉为是“亚洲最好的两名中卫”的范志毅和张恩华,就像是横在面前的两座难以超越的大山,让李玮峰“追赶”李铁的前景变得无比艰难起来……
七
李玮峰必须感谢米卢。如果说有一个人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向李玮峰伸出了一双最热情相助的双手,那么,那个人就是——米卢!
从2000年3月28日贝尔格莱德中南对抗赛开始,米卢便不断地给李玮峰提供着日渐增多的首发出场的机会。当然,李玮峰也要“感谢”范志毅,如果不是范经常“远在天边”的话,他也不太可能如此之快地进入“主力角色”;张恩华或许是可惜的,因为它来自大连——一段时间里,米卢和大连国脚之间的相轻,路人皆知。于是,李玮峰拥有了机会并抓住了机会,他一步一步地确立了自己在国家队主力阵容中的一席之地。从此,李铁在身前冲杀的时候,李玮峰也在身后傲然伫立——此时,李玮峰“追赶”李铁的时间,已经度过了7年!
2001年,无论对李铁还是对李玮峰来说,都可谓是成功的一年。尽管在世界杯预选赛小组赛中有过些许磕绊,但到了十强赛,中国队在米卢的带领下一路顺水顺风,历史性地打进了世界杯决赛!李铁作为主力后腰踢满了前7场比赛,平稳地发挥了自己的水平;而李玮峰不仅场场首发,而且在客场对卡塔尔和主场对乌兹别克两场比赛中,以两记有力的头球攻破了对手的球门,立下了赫赫战功。也许,直到此时,李玮峰在国脚生涯中才第一次真正地可以与李铁比肩而立了。
当然,在年底的时候,李铁又一次“超越”了李玮峰——凭借在十强赛以及甲A联赛中稳定、出色的表现,李铁荣获了2001年度“中国足球先生”的殊荣。在颁奖现场,当李铁略显羞涩地举起奖杯时,台下的李玮峰微笑、鼓掌表达着对队友的祝贺。但在李玮峰的心里,又何尝不希望那举起奖杯的人是自己啊!
如此,李玮峰似乎又一次落后了半步……
八
十强赛中国队的辉煌战绩,使得中国国脚在欧洲俱乐部球探眼中的价值陡然升高。中国年轻国脚出国的浪潮渐起,这其中便包括当打之年的李铁和李玮峰。
如果我们姑且将李铁和李玮峰个人足球事业比作一场多方面的“你追我赶”的话,那么,两人在作为职业球员征战联赛、作为国脚征战国际比赛两个重要“战场”中,李玮峰经过“后排插上”,已经基本上达到了与李铁的“平分秋色”;即使仍然存有一定差距,这种差距也属于毫厘之间。
于是,两人需要开辟另外一个“新的战场”,这个“新的战场”果然很快就铺开了——那就是“出国留洋”,那就是看两人谁能够领先一步进军中国球员心中的圣地——欧洲五大联赛!
实际上,一两年来,国内多家足球经纪人(公司)早已将目光所定在李铁和李玮峰的身上。十强赛之后,时机终于显出一份成熟。年初,在百事可乐公司的安排下,李玮峰登上了英伦三岛,亲身感受,为自己未来登陆英超趟路;而李铁不甘其后,4月利用自己甲A停赛5轮的空闲时间,在经济人的操作下,也前往英超南安普顿队考察、训练……
许多人当时都有一种同样的感觉:世界杯之后,李铁和李玮峰出国踢球的希望越来越大。
又一场“追逐赛”在“二李”两人之间悄悄地展开了……
九
2002年世界杯之旅,对中国队来说是的一场噩梦,对米卢来说是一场噩梦,对所有打算出国留洋的国脚来说也可谓是一场噩梦——由于中国队表现糟糕透顶,在同属东亚的韩国、日本两队出色的战绩映衬之下,虽然世界杯期间,为数不少的欧洲职业俱乐部的相关人士专程前往韩国“探班”,考察中国队的训练比赛,但随着中国队的三战三败,中国国脚的价值也急速滑落,留洋被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
还好,对于李铁和李玮峰,世界杯并不是一场完败,两人在三场比赛中均打满全场,各自的实力特点也较为正常地得到了发挥;在韩国赛场的看台上,观战的英超埃弗顿队的主教练莫耶斯笔下先后写下了4名中国国脚的球衣号码——其中,便有“8”号和“14”号,那正是李铁和李玮峰!
随后的事情人们都已经知无不尽了——科健的一笔巨款买断了埃弗顿队两年的胸前广告,“李铁即将加盟埃弗顿”的消息率先爆出,使得一度传说的“李玮峰有望登陆英超”化为泡影;然而,出乎所有的人的意料,上周三原本该是李铁和埃弗顿的签约仪式,主角却突然之间换成了李玮峰!
在无数闪光灯的“噼啪”声中,身穿埃弗顿蓝色队服的李玮峰带着无法掩饰的自豪与骄傲,成为了第一位直接登路英格兰超级联赛的中国球员。此时此刻,最后一刻退出签约的李铁却在湖南湘潭,默默地随辽宁波导队备战着第二天的甲A联赛。
9年的不懈追赶,李玮峰在那一时刻终于第一次严格意义上“超越”了自己的“对手”——李铁;而且还是直接的“取而代之”。然而,李玮峰的优势仅仅保留了不到12个小时,周四凌晨,埃弗顿俱乐部又闪电般地与辽宁俱乐部达成了引进李铁的正式合约!
“二李赴英”这个最新的“足球用语”一天之内便在全国各地流传开来了。恐怕李铁和李玮峰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和对方居然同时加盟同一支英超球队,开始各自的留洋之路!
李玮峰的“反超”,瞬间又被李铁“扳平”!这是一个戏剧性的过程;更戏剧性的还有,两人将要在同一屋檐下再一次展开一场新的“追逐”……
十
一切都还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虽然时间已经度过了9年!却仿佛是一场足球比赛刚刚过了“上半场”——李玮峰一直在“拼命地追赶”,李铁也从未停下过“飞毛腿的脚步”。漫长的事业长跑还远远没有到终点——跑道上,依然是李铁和李玮峰。也许,他们本来只是各自奔跑,但却在不经意之间始终跑在同一条跑道上。两人下一条共同的跑道在英超,在埃弗顿——一条同样陌生、同样艰难的跑道。跑吧,追吧,李铁和李玮峰;这是一代中国球员中的两位佼佼者之间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激烈的追逐,在这样的追逐中,他们也在不断地成长;
1993——2002,9年来,最终没有被超越的李铁,如今无法放松自己;9年来,终于追上目标的李玮峰,如今也无法喘一口气;是的,作为竞争者,两人可以相互沉默;作为同路人,两人也可以相互鼓励,但最重要的是——永远保持向前,向前……(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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