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被风雨剥蚀的千年城门,沾满汽油味、油烟味和蜂窝煤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透过雨水洗刷不净的浮尘,我看到街道上一片泥泞。人们撑着伞、提着裤脚,在积水中奔来窜去。偶尔一辆自行车疾驰而过,溅起两排污浊黑水,引得两旁行人一串串地道的骂言。80年代初,我出生在平遥古城,四壁城墙关住了我十八年的岁月,锁住了我飞翔的梦。
从小到大,天天步行在这座沧桑老城,心也随着长满青苔的城墙老了。今天雨水冲塌了九龙壁,明天孔子庙失火,没有一个平遥人感到惊讶;而偶尔有从外地开进来的一辆货车,却被团团围住抢购那些在外面司空见惯的“稀罕货”。什么市场经济、体制改革,仿佛只能从电视上看到,这里依旧一幅古老的市井生活画卷。有人说这是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但对于深处其中的人们,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后来,我离开了,去外地读书,一去就是八年……
今年,我又回到了平遥,探望我的父母。火车缓缓地驶入站台,从玻璃里我又看到了那道城墙,青砖的高墙。我下了火车,企图去追忆那条泥泞小巷,寻找那个荒凉的角落——那是我的家,曾经是差役住的房子。
但我一下火车就蒙头转向,火车站不再是两条铁轨一过道,一座大楼拔地而起,“平遥站”三个字巨大醒目;五花石板铺成的过道穿过隧道通向站口。走出车站,更让我惊诧。从这里到西城门,一路宽阔平坦,车辆各司其道。我第一次在平遥的大路上看到了交通灯,看到了公交车牌,看到了分类垃圾箱,看到了大城市那般的高楼林立、霓灯闪烁,我甚至发现每一个路标、每一处场所都有英文注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家乡。在我的印象当中,这里称不上是路,没有花香树荫,没有路灯标识,两排平房苍白地维持着生计。这段路是我回家最害怕的,今日却成为平遥现代化的象征。
坐在电动公交车上,汽车平稳地行进着。一个小伙站起身给老人让座。他们简单的几句交谈让我为之一震。这几年早已习惯了熟视无睹的冷漠,却没有再看到再想过让座的情形。这些在小学课本上就有的东西,我们却给遗忘了,遥远的像童话,像传奇。然而它却在平遥发生着,普通而又真实。
驶过城门,又是一番风景。漫行在这座折射和凝聚着中华文明的苍桑古殿,远离了城市的喧闹,一种无名的历史沉重始终流变于心头。历史的车轮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却在这里留下了印记。依然体现着明清遗风的大街上,游客来来往往,外国人也在触摸着中华的根脉。城里的声音不在那么单一,普通话、广东话、上海话,英语、日语、德语 交织在一起。一路上,县衙署、日升昌、雷家大院、镖局等处正举行着国际性展览;各色特产小吃也一一摆上了柜台餐桌,成为人们赞不绝口的话题。
夜深了,却没有一点夜的感觉。家里没有人,焦急中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她说在护城河捡垃圾,让我在家等着。
我迳直跑向护城河,好多人捡垃圾。我好奇地问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子。他好象捡了很长时间,费力地慢慢直起腰告诉我在清除游客垃圾。我也蹲身跟他一起捡起来。……“报告,书记,你的电话。”“书记?”我愣住了。
我不知后来是怎样回家的,只觉得脑海波涛汹涌。我明白了这座城市的魅力:2700年人民的勤劳,创造了平遥的历史,留下文化的沉淀:50载党的领导,吹进了改革的春风,焕发了古城的活力。
后来母亲说,我向书记敬的那一个军礼很帅。我笑了笑,其实,那不是帅,那是一种真诚。因为我感动了,被这样朴实的党,被这样忠诚的干部感动了。
(王正 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军事法学系十一队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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