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很多人来说,新年换上一本新挂历不仅意味着辞旧迎新,也承载着对新一年美好生活的期待和向往。金安光的挂历店位于北京市西黄城根北街37号,已经经营了四十余年。每到岁末年初,他都会在这个胡同里的小店中等待前来买挂历的顾客,用挂历守着一份新春的约定。
两千余本挂历:金大爷的时光故事集
“这墙上的每一本挂历,都承载着一个故事,也承载着那个年代的情怀。”今年78岁的金大爷向央视网《新闻+》记者展示了墙上历年来的各类“新春挂历”:1980年婉约典雅的中式美人挂历,1990年大气磅礴的祖国风景挂历,2000年独树一帜的生肖金币挂历,2010年创新设计的中式竹简挂历、丝绢挂历……在这个不到20平方米的小店里,近两千本挂历里里外外、层层叠叠挂了三四层,错落有致地展示着岁月的痕迹。
金大爷说,换挂历表示新一年的开始,这是中国人的文化记忆。回溯历史,在中国古代就有使用历法来计算时间的传统,后来历书逐渐演变为更方便查阅的日历、月历。随着近现代彩色印刷技术的发展,挂历开始流行,其融合了中国的公历、农历、黄历、节气等内容,成为富有文化特色的新春记忆。
在一排挂历的边上,一个手写的“你好,Hello,请进,Welcome”牌子体现了金大爷对各国客人的欢迎。金大爷记得,曾有一位法国顾客每年都会在他这里定制中式的丝绢挂历,送给外国朋友,传播中国文化。“挂历不仅有纸质的,还可以用中国独有的绢纸、竹简等材料制作。”金大爷说,自己收藏这些挂历是为了宣传中国文化,所以这些挂历“只展不卖”,为的是在更多人来到这里时,能看到新春的缩影。
邻里的约定:“大爷就是日子”
金大爷的挂历店里有一本留言册,里面既有国外游客用法文、英文等留下的惊喜和赞美,也有国内来自天南海北的顾客写下的对金大爷和小店的祝福。“赞颂金大爷,几度风雨几春秋”,一位顾客在留言本上表达了对金大爷持续开店的敬佩。
随着社会的发展变迁,使用便捷的电子日历逐渐取代了老式的新春挂历。春去冬来,金大爷守在店里,有时一天都等不到一位顾客。“这年头买挂历的人少。”金大爷叹道。金大爷说“没想过关店的事”,因为干一件事就得干到底,不能半途而废,何况还有那些老顾客,“他们每年都来”。
“有些老人搬走了或者走不动道了,就让儿子女儿新年来买挂历,做个念想。”金大爷说,八九十岁的老人都对新年挂历有怀念,就像怀旧一样,“你看那老太太买了两本,回来又买了一本”,金大爷乐呵呵地笑着。
一位来到店里的老顾客告诉记者,无论如何不能在新年忘了金大爷,因为“大爷就是日子”,来买挂历就是来买“新年的日子”。挑中款式后,这位老顾客熟门熟路地在拥挤的角落里翻找挂历,付款后他问金大爷:“您这身体怎么样?还能再开一百年不?”笑声填满这间小店,这是由日子串起的熟稔,也是邻里间独特的新年问候。
除了相互熟悉的邻居,还有路过的、怀揣着好奇进店的年轻人,他们和金大爷谈起小时候把家里的日历撕下来包书皮、做钱包的往事。金大爷笑着说:“听这话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人。”于是,两代人借由新年挂历,掀起了一波“回忆潮”……
“得在挂历上记着,谁几号过生日、什么时候看病,画一圈,怕忘了。”金大爷说,像自己一样七八十岁的老顾客们,现在记性都不是特别好,但是逢年过节还是记得买挂历,“过一天,撕一张,俗称‘白扯’”。金大爷的一年365天,都是这样在店里扯着过、守着过的。不同的是,金大爷有一层叠着一层的挂历陪伴着他,挂历上有改革开放、香港回归、新中国成立周年庆典……里面满是时间的刻度。
接力守护小店:祖孙俩的挂历情怀
金大爷的孙子金宇从小就跟着爷爷在店里帮忙。在金宇的印象中,不论春夏秋冬,一年365天,爷爷每天都准点来店里守着,日日“出勤”,甚至遇到刮大风时还要多来几趟,好收起那些被风吹跑的挂历。
2024年年初,金大爷脚部受伤,走路开始不太方便了,他只好大多时候坐在屋里盯着监控的屏幕,这样只要有客人来看挂历,他总能第一时间出门回应。
看到爷爷的行动没有之前那么灵活,但却依然坚持开着挂历店,金宇能体会到老人家的不易,于是一放假就来爷爷的店里帮忙:搬日历、挂日历、拾掇屋子……“好多老人每年都过来买,怕爷爷关店他就买不着了。”金宇明白78岁的爷爷为何还在坚持,他也决定在大学毕业后就接手这个挂历店。
金宇回忆,自己小的时候,爷爷对每一张挂历都极爱护,因为“卖挂历很讲究,不能缺角漏页”,挂历代表着买回去的人新一年的“样貌”。“小时候有顾客要投诉我,说有本挂历缺角了,我害怕得不行。”金宇说,挂历就这么贯穿着爷孙俩的生活,哪个年代的挂历在小屋的哪个位置,他们都一清二楚。
金宇打算接手小店后收拾一下,但是爷爷收藏的那些挂历还是会被继续展示,因为这些“以年为单位”的盘点,1960年代、1970年代、1980年代的老挂历是一代代人的“共同记忆”。就像每年按时来买挂历的老顾客都留下了约定一样,他们总是会在出门时说一句“明年见,金大爷”,而爷爷也会回一句,“明年见”。
采访、摄制|卢洋 杨绎霏
剪辑|杨绎霏
文稿|卢洋
编辑|阚纯裕
海报|刘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