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衡在甬聊“拣漏”：20元收到唐代好物

　　10月26日上午，2024宁波“文艺大师开课了”第五场活动在宁波图书馆福庆馆开讲。

　　“中国文联终身成就奖”获得者、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篆刻艺术院名誉院长、西泠印社名誉社长韩天衡，围绕《拣漏——艺术品收藏的故事》主题，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饶有兴味地与听众分享了人生中的14个收藏故事。

　　韩天衡以书法篆刻闻名，同时还是一个收藏家。前些年，他将毕生珍藏的历代书画、印章、文玩和个人书画印作品1136件全部捐赠给了国家，在上海成立韩天衡美术馆。

韩天衡在宁波。

　　“从严格意义上讲，我称不上收藏家、鉴定家，只是跟艺术品接触超过七十年，有一点心得可以跟大家分享。”讲座现场，韩天衡娓娓道来。

　　“拣漏”不仅仅靠运气

　　“在艺术品收藏这一领域，在千类万种的浩瀚古董面前，面对古已有之的制伪之风，真真假假，鱼目混珠，深奥莫测。智者穷其一生百年的知识储备，虽具火眼金睛，若要百分之百精准地辨伪识真，也往往是学力、眼力所不逮的。”

　　韩天衡谦虚表示，“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像我这等平庸之人，要不走眼、‘吃仙丹’，等同于天方夜谭。”不过，花钱买赝品者有之，乐极而后悲者有之，“拣漏”之幸事也每每有之。

　　1969年，韩天衡便有幸以20元的价格，收到过一件一千多年前初唐人书大智度经。

　　唐人写经收藏以1900年敦煌藏经洞的发现为分野，但大量经卷被西方劫掠，留在国内的并不多。当时，韩天衡刚结束十年部队生涯回到地方，在一个公司做秘书工作，因午休和下班时间都在写写画画刻图章，被同事们知道了有这个“私好”。

　　一天，有个同事称有一个卷子是书法，韩天衡拿来一看，就是这个手卷，上面甚至还有胶鞋的脚印……韩天衡心头一喜，当即买下，拿给老师谢稚柳先生看，也觉得是好东西，谢先生欣然为其题写引首。而后，陆俨少先生也对之赞不绝口，在后面画了几笔，题了一段跋，成为韩天衡书斋中一件“有意思”的藏品。

初唐写经。

　　“拣漏”不仅靠运气，也是智识的考验。

　　2003年，韩天衡在日本古董店收到过一件明代御用五爪龙纹剔红笔。五爪龙仅为御用，且髹漆、剔红工艺繁复，市场上极为少见。韩天衡就靠这点“信息差”花50万日元（约相当于3万元人民币），把这件漆器带回了家。

明代御用五爪龙纹剔红笔。

　　还有两方印，为晚清著名篆刻家黄牧甫所刻，但印上年款却比记载中黄牧甫去世的年份偏晚，无人敢要。韩天衡根据其风格、章法、用刀、边款文字，判断它是黄牧甫晚年精品，从皖南将其购回。后来，这两方印得到学界认可，更正记载，而为黄牧甫“加了一年的寿辰”。

　　不花钱也可以“拣漏”

　　韩天衡的收藏门类很广，字画文玩均有涉及。

　　他在现场表示，其实不花钱也可以“拣漏”，并举了一个“赏石”的例子。

　　早年，他曾与陆俨少先生一起去收藏家朱孔阳家做客，体会过“赏石”的仪式感——用一白瓷碗，干净的水倒一半在碗里，然后把石头放进去，观赏上面的图案。

　　这些石头一般都是小小的、圆圆的，适合在案头把玩，石头上图案美妙天成，给人典故类的想象。

　　韩天衡收藏的一块“严子陵垂钓图赏石”，就是他2009年在路边捡的。法国雕塑家罗丹有一句名言“世界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韩天衡认为，“更关键是有一颗审美的心”。

　　当然，财力也是重要的。韩天衡说，他从小文科好，而数理化“从来没有及格过”，16岁进工厂学技术，三个月后工资就达到56元，一年后拿60多元。在20世纪60年代，可以说实现了“财务自由”。而从小喜好收藏的他，也习惯多带一点钱在身上。

　　1966年，当他遇见有人售卖董其昌的一副“客渚·寒灯五言对联”时，就痛快地当场付款。“我对董其昌的艺术是很佩服的，他的诗书画文、鉴赏收藏，均堪称一代宗师，给人秀、逸、松、雅感觉。其艺术取得的成就，不为其人品所掩。”

董其昌的对联。

　　韩天衡谈兴也浓，他说自己为这场讲座准备了近30个故事，到中场休息前，一个小时才讲了6个。当被提醒“讲快点”时，韩天衡说“讲快点，味道就没有了”，引发现场一片会意的笑声。

　　“拣漏”的快乐来自懂行

　　“拣漏”本不易。韩天衡说，改革开放以来这四十多年，收藏队伍之大，伪作水平之高，堪称古未有之。

　　他以自己的体验而言，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之际，没有“收藏”这一观念和词汇，往往在一堆碎玻璃堆里可以捡出大钻石，如今则在钻石店里也不难发现碎玻璃。

　　“也许有人会问，你六七十年来拣了漏，赚得几多的银子？说实话，我至今除了捐给公家收藏之物，皆进而未出，不做买卖，故也不知获利多少，价值如何。”对韩天衡来说，拣漏的乐趣，那种偶见“猎物”时强磁性的吸引力，讨价还价较量时的脑算力，乃至法物到手归己时那瞬间而又永恒的甜蜜的获得感，都不是以金钱可以衡量的。

　　现场，韩天衡还分享了明代程君房（筱野）制同心莲墨、宋代眉子纹云池歙砚、元带鱼藻纹青花瓷缸、清代石涛兰花图扇、日本购得大西洞砚等物件的收藏故事，原定1个小时45分钟的讲座时间一延再延，结束时间推迟了半个多小时。

　　“好在我在宁波有个工作室，今年谈不完，明年上半年再来谈。我如果身体好的话，跟大家谈五年没有问题。”韩天衡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