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关于种族演说可入选美国历史伟大演讲之列

　　正起劲攻击怀特牧师的那些美国人，大概忘了金斯堡1956年发表的长诗《美国》。那里面充斥对美国的控诉和辱骂，诸如“拿原子弹操你自己吧，/我心情不好，你别来烦我”等等，但没人说他不爱国，而每部美国文学选本都会恭敬地将这首诗列入经典。

　　爱国并不等于逢人便喊“美国，我为你自豪”，那是肤浅的。对美国最不客气的那些美国人，或许才最关心美国的命运。所以金斯堡又沉吟道：“美国，你何时才变成天使的模样？”

　　怀特牧师的年轻时代恰好是金斯堡写下这些火辣句子的时代。那时，美国兵在越南杀戮平民，在芝加哥向要求平等的黑人开枪。几十年过去了，在怀特看来，美国并没变成天使，美国兵照样在伊拉克杀戮平民，而已获得法律平等的美国黑人总感到一种无形的社会性歧视的存在，所以他说出了一些诅咒美国和白人的话。

　　20年来怀特牧师一直是奥巴马的宗教导师。他这些“反美国”和“反白人”的言论一经公开，就让在选举路上一帆风顺的奥巴马立即卷入风暴，“奥巴马完了”。

　　这场几乎众口一词的风暴，说明美国在这几十年里丢失了它五六十年代的一份伟大遗产，重新回到了麦卡锡时代的万马齐喑的状态，仿佛任何一个敢于说美国坏话的美国人以及与他有关系的人，都是潜伏在美国的别有用心的外国人。

　　一个黑人来竞选总统，总躲不开种族问题，但奥巴马可能没料到它竟会以“黑人种族主义”的方式出现。这已不仅仅事关一届或两届总统任期了。实际上，它使得美国社会在黑白之间重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而当初为了弥合它，自林肯以来前后大约有29位总统做出了努力，这才使得奥巴马如今可以站在他的黑人祖先做梦都不敢设想的地方。

　　本月18日，奥巴马在费城进行了一场演讲。他谈到200多年来种族平等的进步，谈到社会地位大大改观的黑人当今依然面临的困境，然后谈到怀特牧师的激烈言论，说“怀特牧师那一代人对他们当初所遭受的侮辱、怀疑和恐惧依然记忆犹新，他们的愤怒和苦涩也就如影随形”，这使得他在看待现实时发生严重“扭曲”。奥巴马说，怀特牧师的记忆和情感依然困在五六十年代，但他是一个随时准备帮助别人并为国效力的人，“尽管谈不上完美，但在我眼中，他依然犹如我的家人”。我们注意到，奥巴马在“美国”前也加了一个“不完美”。

　　如果奥巴马宣布与怀特牧师及其教会脱离关系，那他就成了谁也瞧不上的政治小人；如果他说怀特牧师的过激言论是一派胡言，那他就是一个让明眼人见笑的社会盲人。奥巴马的才智及善解人意此时充分显露出来：他将怀特牧师的言论置于200多年的美国史中，既赋予其以历史合法性，又指出其与现实不符(“扭曲”意味着夸张，而非不存在)，其煽动性和分裂性易被政客利用。

　　经这一描绘，怀特牧师就从一个人人喊打的恶人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好人。与这样一个人交往，并不是一种耻辱。如此，奥巴马顺便将自己也拯救了出来。他体现了一种人格魅力。如果奥巴马不离弃一个对他的白宫之路构成巨大障碍的老友，甚至以温情脉脉但坚持原则的语言来为他辩护，那有什么理由怀疑他能够重新振奋和团结因伊拉克战争、经济衰退、种族和气候等问题而分裂、沮丧、找不到目标的美国人？

　　这篇出色的演讲可进入美国历史上那些最危机时刻的伟大演讲之列，尽管它目前还没有为奥巴马挽回竞选颓势，但它对美国人将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甚至比他挂在嘴边的那个空洞的“变化”更能深入人心。毕竟，他还有好几个月时间。 (程巍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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