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哈托家族企业：编识庞大裙带关系

　　苏哈托说什么也没想到，大权在握几十年，本可荣归故里的他，却于去年(编者注：1998年)继任第七任总统之际便匆匆离开总统宝座。下台后的他并不轻松，要求清查他和他儿女贪污国家财产的呼声越来越高。去年(编者注：1998年)12月初，印尼检察院向他发出传票，一场清查苏哈托家族财产的行动就这样在印尼全国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下台后的苏哈托

　　去年(编者注：1998年)5月21日下台的印尼前总统苏哈托，住在雅加达市中心的豪华住宅里。平时他很少露面，只参加过几次清真寺举行的宗教活动。他的6个子女及其亲属，也都过着神秘的隐居生活。现在苏哈托家族成员全部被从印尼国会中清除出去，同时还被迫辞去了在全国上市公司中担任的一切职务。苏哈托的女婿前不久被解除了在军队的高级领导职务，正等待着军事法庭的审判。

　　有关调查苏哈托家族的财产问题，最近又有了新的说法，据奥地利《经济日报》报道，苏哈托早在去年(编者注：1998年)5月辞职前，已将数十亿美元的个人资金转移到了奥地利几家银行。

　　去年(编者注：1998年)6月印尼在野的建设统一党写信给瑞士、奥地利、德国、英国、荷兰、新西兰、新加坡、文莱和美国的政府和国家元首，要求这些国家冻结苏哈托家族存在那里的钱和不动产。

　　与此同时，印尼国家人权委员会发表声明，呼吁对苏哈托家族贪污问题的调查和处理应按法律行事。现任总统哈比比也为此专门会见新闻界，呼吁印尼人民向前看，对苏哈托的贪污和裙带关系问题的调查和处理必须依法进行，不能动用私刑。

　　苏哈托下台之初，印尼反苏哈托的势力计划先让苏哈托休息一段时间，让他与家人过一段正常生活，等形势恢复正常后，再考虑通过适当方式和法律程序，把苏哈托交给法庭审判。但有关调查苏哈托贪污腐败问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去年(编者注：1998年)11月10日，印尼举行人民协商会议特别会议时，全国数十万人民集聚在雅加达国会大厦等处，强烈要求修改法律、彻底清除腐败、官商勾结和裙带关系，将调查苏哈托的财产列入会议日程。国会和人民协商会议特别会议被迫接受了民众的要求。

　　12月5日，印尼最高检察院向苏哈托第一次发出了接受调查的传票。12月9日，苏哈托接受了长达4个小时的讯问，回答了40多个问题。

　　苏哈托的家族企业

　　苏哈托有3子3女。长女哈迪扬蒂，长子哈佐朱丹多、次子班邦、次女赫迪娅蒂、三子胡多莫、三女胡塔米。30多年来，苏哈托精心编识了一个庞大的裙带关系和家族企业。

　　他的长女哈迪扬蒂连续几届当选为国会议员，前年(编者注：1997年)12月曾努力竞选副总统候选人失败。去年(编者注：1998年)3月，苏哈托任命她为国家社会事务部长。哈迪扬蒂长期掌管印尼主要的收费公路公司——马尔加公司。

　　长子哈佐朱丹多是印尼最大的汽车制造公司——阿斯特拉国际公司最大的股东。

　　次子班邦担任印尼比蔓塔拉联合大企业的主席，控制着印尼的电视业、房地产业、建筑业、酒店服务业、电信业等。该公司还拥有多家银行、发电公司。他还是直接控制政府交易的一些公司的股东。

　　次女赫迪娅蒂拥有多家银行和建筑公司的股份，还拥有印尼工业银行8%的股份。她的丈夫普拉博沃被任命为印尼陆军战略后备部队司令，苏哈托下台后，国防部长兼武装部队司令维兰托解除了他的职务，调任设在万隆市的印尼武装部队指挥学院担任院长。普拉博沃对此深感不满，当场把胸前佩戴的勋章摘下来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三子胡多莫是印尼国会议员。他垄断了印尼的石化业，也是一位备受争议的汽车制造商。他的公司生产的汽车从不向政府交纳出口税。他还拥有一家航空公司和生产跑车的汽车公司。胡多莫还担任安德罗美达银行的董事会主席。他掌管着印尼的丁香供应公司。丁香是印尼制造香烟的原料的主要公司。根据苏哈托的旨意，1991年将这家国营大公司的控制权移交给胡多莫，从那时起，印尼的380家香烟制造商必须向胡多莫掌管的公司购买丁香原料，否则，政府不发给香烟生产许可证。前年(编者注：1997年)10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印尼达成的援助计划中就点名要求胡多莫在去年(编者注：1998年)6月底以前交出丁香公司的控制权，解除个人垄断。胡多莫在新西兰南部风景秀丽的莱克特卡湖畔拥有一所高级豪华别墅，每年都要带着妻子和孩子乘专机去那里度假。

　　前年11月5日，印尼财政部长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要求，关闭组织不健全的银行。财政部长马利莫下令关闭16家银行，其中包括苏哈托三子、次子、次女所属的银行。苏哈托的子女不但不执行，反而扬言要到法院控告财政部长，说财长的这道命令“是对总统的不信任”，最后迫使财政部长收回成命。

　　三女胡塔米垄断了印尼海滨浴场开发公司的大部分股份。

　　苏哈托的妻子逝世前控制了整个印尼的公共工程公司，每年从中牟利不下1亿美元。

　　外国投资者都知道，要想在印尼获得投资利益，必须寻求有势力的合伙人，最理想的合伙人就是苏哈托家族成员，最低限度也是苏哈托最亲密的朋友。没有他们的直接参与，外国投资商就很难签订投资协议，即使签署了协议，一辈子也别指望拿到营业执照。根据印尼公司法规定，任何一家公司都可以不公开拥有控股权的股东身份。所以，为了避免被指控有舞弊行为，外国企业都隐瞒当地的真正合伙人的身份，这就使苏哈托家族的腐败合法化了。

　　巧立名目到处伸手

　　苏哈托家族还控制着全国70多个基金会。苏哈托在印尼执政32年来共建立了77个基金会，重要的基金会都由他本人掌管，其它则由他的家族成员掌管。基金的名目繁多，但打的旗号都是赈济穷人、孤儿、残疾人、帮助贫困子女上学等。这些基金会全部享有免税优惠，可以不公开财政收入和支出状况。

　　苏哈托通过颁布各种政令、制定各种法规，要求企业每年必须向基金会交纳扶贫金。凡是年收入超过1亿印尼盾的公司和企业，都必须将收入的二成捐给指定的基金会。同时，还要求每名国家公务员向基金会捐款。根据印尼前总检察长苏佐诺在职3个半月调查的材料，“超级三月指令基金”的宗旨是协助政府通过教育提高人力资源的素质。而实际上用于此项的基金只占总基金额的16%。苏哈托将其余资金全部用于购置土地、买股票，或借给亲朋好友办企业等。“社会慈善基金”的资金则借给苏哈托的好友开公司达16年之久，从来没交过一分利息。“自力福利基金”用于扶贫的金额只占总资金的18.5%，1990年苏哈托炒汇亏损4.2亿美元就由该基金注资。

　　根据印尼法律，各个基金是不能控股的。苏哈托及其好友则巧立名目，设立了努巴森有限公司。苏哈托的长子在该公司控股10%、在“社会慈善基金”控股20%、在“超级三月指令基金”控股25%、在“献身工作永恒基金”控股30%。他掌管的努巴森有限公司在过去10年里，在保险、航运、建筑等部门都持有大量的股份。特别是最近几年，该公司又购买了世界最大的金、铜矿业及汽车业的股份。苏哈托家族的目的是要把努巴森有限公司变成印尼的“福特基金”。

　　其它20个较小的基金都在酒店、水泥等建筑材料领域有股权，由苏哈托的子女控制。苏哈托的妻子也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拥有中爪哇水泥厂30%的股权。

　　苏哈托通过颁布政令方式低价强征民用土地。苏哈托家族在西爪哇拥有17.4万公顷土地，在苏门答腊北部拥有52万公顷土地，在加里曼丹拥有热带雨林区2200公顷。他的妻子在茂物市附近还拥有600公顷的养牛场。这些土地大部分是以其子女或他们的公司名义注册的。根据印尼法律，每个公民拥有的土地不得超过10公顷，而苏哈托家族的土地远远超过这个数字。除此之外，苏哈托家族在英国、美国各有5栋豪华私宅，在新西兰还拥有放牧场。

    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

　　苏哈托家族在印尼垄断了四分之三的国家经济，那么苏哈托家族到底有多少财产呢？据印尼报纸引用印尼一些金融专家对已知公司收入进行的粗略估计显示，苏哈托家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财产总额高达450亿美元，绝大部分财产已转移到了国外，特别是转移到瑞士银行的财产最多。

　　另据现任总检察长加利布去年(编者注：1998年)12月7日宣布，印尼只调查了7家国家银行、8家外国银行后，发现苏哈托的存款为310万美元。

　　苏哈托家族的腐败在印尼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印尼政府官员贪污现象也屡见不鲜。印尼国家公务员的薪水较低，一些政府部长在职期间，利用职权收受贿赂，有时还与下属分享不义之财，世界银行早已把印尼列入贪污最严重的国家之首。

　　印尼前副总统哈达曾说：“贪污是印尼生活的一部分，苏哈托则把贪污扩大化、合法化了。”苏哈托曾被称为印尼的“发展之父”，在他的领导下，印尼经济自70年代以来以年均6.5%到7%的增长率飞跃。然而印尼国内贪污腐败使国内经济问题成堆。

　　1997年东南亚金融风暴骤起，已是很虚弱的印尼经济根本经不起这一冲击，危机四伏，印尼货币大幅贬值，人民吃不饱……金融危机和粮荒的双重打击使印尼穷人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一些人死于饥饿和疾病，社会人心浮动，不满情绪到处蔓延。

　　印尼长期实行“家族工业”，苏哈托家族控制着印尼的工业和金融业，要改革就必须触动他们的利益。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印尼政府达成的50条援助细则，要求印尼政府必须废除家族垄断，取消地方政府的重重征税，把非国家收支预算的各种资金纳入国家预算收支等，这些要求显然极大地伤害了苏哈托家族产业，鉴于此苏哈托说，“援助方案不符合印尼国情”，“违反了印尼宪法精神”，拒不执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达成的协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宣布冻结援助计划。到去年(编者注：1998年)1月，印尼盾贬值达90%，成为全球跌幅最大的货币，在印尼投资的外商纷纷撤离，印尼国内企业相继倒闭，外债高达1400亿美元，进出口贸易全面瘫痪，金融一片混乱，整个国民经济处于崩溃边缘。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印尼全国开始混乱。

　　去年(编者注：1998年)2月下旬开始，数千名大学生在校园举行抗议示威活动，批评苏哈托是将印尼引入万丈深渊的祸首，要求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政治、经济、司法等社会各个领域的改革。到4月中旬，反苏哈托运动已遍及这个“千岛之国”的每个角落。5月1日，苏哈托强硬地表示，在他最后一任总统(1998年-2003年)期间，国家不会推行政治体制改革。他的讲话发表后，大规模的示威活动从苏哈托的家乡日惹迅速向首都雅加达和全国蔓延。5月12日，雅加达特里萨克蒂大学学生不顾政府的警告在校园外举行反苏哈托示威活动，与军队发生冲突，军队开枪打死6名示威学生。第二天，学生运动迅速变成大规模的骚乱。市民们到处放火烧毁商店，抢劫银行，整个局势开始失控。

　　5月16日开始，数以千计的华人和外国商人从印尼撤离。在此情况下，苏哈托表示，他将尽快重组政府，推行社会改革。此时，全国上下都在要求苏哈托下台。5月18日，雅加达学生占领印尼国会大厦。虽然当时苏哈托下令军队予以镇压，但军队对占领国会大厦的学生们非常亲善，让学生们爬上坦克玩、拍照，与学生们聊天。

　　第二天，苏哈托又作出少许让步，表示他准备尽快重新选举，他本人则不再寻求连任，并许诺要组成一个改革委员会，全面推行改革计划，要求学生们给他一些时间。5月20日，印尼地方军区奉命增援首都，各种轻重武器陆续运进雅加达。从5月12日到20日的1周时间里，已有500余名学生和雅加达市民在冲突中丧生。此时印尼国会议长哈莫可限令苏哈托最迟在5月22日前宣布辞职，否则将召开人民协商会议特别会议，对他进行弹劾。5月21日，苏哈托被迫宣布辞职。

　　苏哈托在位32年中，贪污腐败盛行，家族和亲信大肆敛财，国家和人民却很贫穷。人们希望清查苏哈托及贪官的家产，将贪官的不义之财收缴国库，以缓解印尼金融危机，使人民生活早日提高。发生在印尼的种种动向正应了古人的一句话：“法度行则治国，私利行则国乱。”苏哈托的下台正源于此。(《工人日报》1999.2.1漓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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