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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化齐达内:一出生就在异乡 一生都在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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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6年07月10日 13:07 来源:

  网易体育消息:

  “我住在阿尔及尔的时候,等待冬天的过去,总是非常耐心。因为我知道某一个夜晚,仅仅一个清冷的夜晚,康素尔山谷中的杏树林就会覆盖上雪白的杏花。一觉醒来,我就看到这片柔弱的白雪经受着海边狂风暴雨的肆虐。然而,年复一年,它都在坚持,准备着果实。———加缪《杏树林》”

  Out of Place!就像后殖民主义大师萨义德的自传书名,巴黎文化史专家安德鲁·哈西眼中的齐达内,一出生就在异乡,一生都在流浪,远离自己灵魂的故乡,永远都在思考乡关何处。他是一个阿尔及利亚的北非柏柏人,一个所有法语世界移民汇集的马赛人,一个被整个法兰西民族热爱和憎恨的法国人……或许,齐达内在评价马德里时的一句话回答了“我是谁”这个恒久的哲学命题———一个地中海城市,我真正的文化所在。

  La Castellane

  “如果你亮出自己的LaCastellane背景,法国人总会有点害怕,不过当你说自己是效力于齐达内的球队,那么他们的担心马上会转变成尊敬。”

  街道空荡荡的,灰尘倒是漫天飞舞,高高耸起的塔式建筑让这个地方还有点人气。LaCastellane———马赛北部郊区属于市政府的一块领地,是全法国有名的麻烦地方,政治敏感区域。这里大多数居民都是第一或第二代的移民,早的那拨大多在五六十年代从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过来的,之后的基本来自其他法语世界,从撒哈拉非洲一直到加勒比海地区。

  在土生土长的法国人看来,LaCastellane的人总有点奇怪,不过那些移民很少有身份认同危机,他们就把自己看成是马赛人———或许是法国最“原始”和没有教养的城市,你可以轻易地在马赛那些古老的港口和海湾里看到La Castellane的影子,那些第二代移民总是对自己独特的带着出生地口音的俚语洋洋得意,把生活的城市就看作自己的家乡,奇怪的是,他们很难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看作法国人。

  这就是齐达内的故乡,这个充满后殖民味道的地区诞生了世界上最伟大的现役足球运动员。原来,一些沉迷在迪斯蒂法诺或者马拉多纳时代的足球评论员还可以去指责这个头发越来越少的天才没有最危险时刻挑起大梁的能力,可是在1998年世界杯、2000年和2002年冠军杯决赛他的表现粉碎了一切疑虑,三十而立的法国人正在享受足球事业的巅峰时刻。可是他从来没有忘记LaCastellane,那个鱼龙混杂带着所有法语世界味道的地方,他的父母还住在那附近,虽然是比较豪华的LesPennes-Mirabeau地区,但还和以前的朋友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的一个兄弟法里德担任当地球队Nouvelle Vague的教练,齐达内则是这个俱乐部的终身主席,于是这个不知名的球队就有一个骄傲的名字———齐达内的球队。“如果你亮出自己的LaCastellane背景,法国人总会有点害怕,不过当你说自己是效力于齐达内的球队,那么他们的担心马上会转变成尊敬。”

  Zizou

  “被一个民族认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特别是对一个来自异乡、家庭有着移民背景的人来说,这事说明法兰西改变了多少,又正在经历怎样的改变。”

  没有贝克汉姆的虚名,菲戈的背叛,罗纳尔多的花心,齐达内仿佛生活在另一个星球。法国媒体喜欢亲切地叫他“Zizou(齐祖)”。他的公众形象只有三个词:足球、家庭和朋友。他的父母是阿尔及利亚移民,也是所谓的beurs(法语俚语里称呼阿拉伯人的词),齐达内曾经说自己就是一个“不修行的穆斯林”。在种族问题越来越严重的法国、欧洲乃至整个世界,他的魅力超越了一切宗教和民族的界限。法国著名的小道杂志JournalduDi-manche做过一个调查,结果他超过了那些大歌星、影星和政治家,当选“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政治家”。齐达内根本没有为之飘飘然,他只是看出了这个评选背后的政治意味:“被整个民族认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特别是对一个来自异乡、家庭有着移民背景的人来说,这事说明法兰西改变了多少,又正在经历怎样的改变。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清晰的讯息———无论是政治家、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们,或是普通的法国人———在这个地方,一切都可能发生。”

  于是,一个足球运动员的成功成为了一个政治事件,许多法国时评家称赞这是法国政治越来越成熟的标志。这也是一个文化事件,沉湎于精神活动的法国知识分子们总是对体育有些不屑一顾(是的,加缪喜欢足球,可请先想想他的阿尔及利亚背景),可是不久前,著名作家菲利普·索勒斯呼吁齐达内去当法国总理,这并不只是玩笑,也不是纯粹个人的喜好。社会批评家帕斯卡尔·波内菲斯甚至称赞他的成就是一场“新启蒙运动”的开端,如果你知道卢梭和启蒙运动对整个法兰西历史的影响,那么就该知道这荣誉的严肃性和崇高性。

  齐达内则选择远离政治,除非是恐怖活动或者极端右翼,否则问到政治问题,这个在球场上有着华丽表演的法国人总是会回答:“我无话可说。”那些了解或自以为了解他的人总是要强调,他在生活中总是很安静,甚至带点羞涩,不过还是他弟弟诺地内的解释最合理:“他不想多说话,太多人想利用他作为政治工具。”

  quartier difficile

  “首先,我是一个La Castellane人,一个马赛人。我为自己的家乡自豪,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和我一同长大的朋友。无论我去哪里,La Castellane都是我的梦中之乡。”

  很难想象,一个从还保留着工业主义残余的La Castellane走出来的孩子最终变成了马德里的灵魂。就在横穿整个马德里北部郊区的Paseo大街,保安非常严密,等待签名的崇拜者、业余摄影记者和捕捉故事的狗仔队员们都挤到了一起,只是在不远处的皇马训练营,那些在小场练习技术和在迷你看台上聊天的巨星们倒是出奇的轻松,西甲和冠军杯双线突进的快感还在伴随着他们。

  贝克汉姆来了!巨型悍马开到门前,成群的女球迷开始疯狂地冲向他的“坐骑”,幸好保安维持了秩序。当哈西走过更衣室,那些皇马二队的年轻人甚至也开起了玩笑,用西班牙语模仿那些女球迷的呼叫:“大卫,我爱你!”贝克汉姆先是微笑,接着笑出声来,估计他听懂了意思,可是没听出那里微微带点嘲笑的意味。外面的训练场,卡洛斯正在兴奋地练着剪刀脚,那是为一个巴西电视台制作的节目。等到哈西走到齐达内面前,完成表演的卡洛斯也过来掺和,跑过来一个熊扑就搂住了世界上最恐怖左路组合的另一半,然后在齐达内耳边窃窃私语,最后法国人开心得放声大笑。

  完美的采访开头!这是哈西的第一反应,面前的齐达内完全不是那个优雅的大师,有点木讷,甚至是笨拙,他坐得很端正,腿并拢前放,手端放在大腿上。就像一个规矩的女孩!这是哈西的第二反应,或许他是真的害羞。

  就在几个小时前,齐达内刚参加了皇马的例行发布会,来自全欧洲的记者都提着一些无聊的问题:你的合同?和塞维利亚的比赛?还有在皇马的合同?法国人用西班牙语和法语回答着,声音冷冰冰的,答案非常有节制,差不多是外交辞令式的。只有在私下场合,谈到自己的故乡,他才完全放松下来。“首先,我是一个La Castellane人,一个马赛人。我喜欢马德里,喜欢生活在这里,可是我为自己的家乡自豪,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和我一同长大的朋友。无论我去哪里,La Castellane都是我的梦中之乡。”

  那个完全没有巴黎或马德里这种发达资本主义精致和优雅的地方,那个工业化和后殖民色彩浓重的地方,为什么让一个艺术大师念念不忘?“是的,那是一个麻烦地,法语里就是quartier difficile,不过我想那也是一种奇特的文化。马赛就像利物浦,粗野可是活力十足,我知道谢鲁和勒塔莱,他们在利物浦都过得挺滋润。我对足球的兴趣就来自马赛这个城市,不幸的是由于一直在国外踢球,我永远不能回去,不过我一直是马赛奥林匹克的球迷,即使在戛纳踢球时我也经常跑过去看马赛的比赛。”

  Kabylie

  “那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也是我的根源所在,小时候我经常跟着亲戚到我父亲过去生活过的村庄里,不过现在就像马赛和La Castellane,即使梦寐以求,也有太多原因让我难以回去。”

  这个辗转欧洲表演才华的人一直不能在精神上忘怀孕育他养育他的地方,说到故乡La Castellane和Marseille的名字,齐达内总是把其中的元音念得很重。而在外形上,他保留着北非柏柏人的皮肤特征,柏柏人不算阿拉伯人,最近几年,齐达内父母家乡所在的Kabylie区域的柏柏人一直在和阿尔及利亚当局发生公开的种族冲突,有着不少种族屠杀和反种族屠杀的谣言,西方世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十年来至少有10万齐达内的同胞在内战中失去了生命。虽然碍于政治原因,齐达内几乎不在公开场合评价阿尔及利亚的内战和他的柏柏人背景,但是他用英语说到自己决不会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尴尬或自卑,Kabylie已经是他第三精神故乡了。“我的家庭为我自豪,可是我更为自己的家庭、为他们的家乡自豪。我很开心,他们来自Kabylie,那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也是我的根源所在,小时候我经常跟着亲戚到我父亲过去生活过的村庄里,不过现在就像马赛和LaCastellane,即使梦寐以求,也有太多原因让我难以回去。”

  齐达内家族最传奇的故事还不是这个天才从一个破烂街道奋斗到世界足球先生,而是他父亲斯摩尔的故事。40多年前,斯摩尔离开了家乡,阿尔及利亚偏僻山区Taguemoune一个小乡村,他首先来到巴黎,和许多同胞一样,跑到北部穷人区Barbès和Saint-Denis,有趣的是Saint-Denis后来被改造成法兰西大球场,齐达内就在这个球场头球梅开二度干掉巴西,捧起世界杯。因为巴黎的竞争太激烈,工作机会少,斯摩尔根本赚不到钱,大概60年代中期被迫迁移到马赛,一个无论是地理还是文化更接近阿尔及利亚的城市。斯摩尔第一份工作是仓库管理员,经常要上夜班,他现在都记得每次去上班,孩子们就会害怕得哭个不停,“齐内丁是一个温柔的小孩,可是如果拿到球就玩个不停,甚至会把家里所有的灯都踢个粉碎。”

  斯摩尔也永远是儿子心目中的英雄。齐达内清楚地知道一个在世俗人看来并不成功的男人到底有多伟大:“他激励了我的一生,我父亲教导我一个移民必须要付出两倍的努力,而且永远不能放弃。”因为在照看孙子路卡(齐达内的儿子),斯摩尔甚至没有观看1998年世界杯的决赛,没有看到儿子登上世界顶峰的轰动时刻,不过他还是很开心,他把这个冠军看作是阿尔及利亚的冠军。“这对所有人都是一个伟大的成绩,我们是一个曾经一无所有的家庭,现在受到全法国人的尊重。”当齐达内在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土地上成为世界冠军后,齐达内热风靡了整个国家,海报、绘画和歌曲都在歌颂这个“齐祖总统”,香榭丽舍大街上甚至有许多阿尔及利亚国旗挂在法国三色旗的旁边。

  harki

  “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首先,一个来自LaCastellane的卡比里人,其次,一个来自马赛的阿尔及利亚人,最后一个法国人。”

  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显然不愿意接受这种行为背后“种族融合”的潜话语。后来参加法国大选的极右政党theFrontNational领导人勒庞就是其中之一,他向媒体抱怨法国国家队的种族边界过于模糊,特别是把齐达内挑了出来———“法国阿尔及利亚的儿子”。这可不是什么中性词汇,它影射了一段漫长而残酷的战争、一个1962年才独立的国家,不管是法国,还是阿尔及利亚人,都不喜欢中间的骑墙派,要不就是殖民者的仆人,要不就是祖国的背叛者。如果说这个词还不够杀伤力,那么勒庞的一个幕僚就恶毒地指责齐达内能入选国家队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父亲是一个harki。”

  一旦说到harki,那完全是一种人身侮辱,这个阿拉伯语指的是战争时被法国收买用来对付祖国的阿尔及利亚人,后来很多是被法国政府杀人灭口,少数彻底投靠法国而活了下来。现在的阿尔及利亚非常痛恨harki,法国人也不喜欢,因为这些叛徒同时意味着他们作为殖民者的一段难堪历史。法国的民族英雄突然被打上了“政治受益者”、“阿尔及利亚叛徒后代”的可耻标签,这些话在一些信奉极右思潮的法国人那里奏效了。2001年法国和阿尔及利亚两个国家队在法兰西体育场进行了阿尔及利亚独立后第一场足球赛,这是齐达内一个重要的生命时刻,可是他看到了是“Zidane-Harki”的横幅,还有极端激进分子冲到球场内迫使比赛就此终结,听到的是球迷的嘘声,里面既有勒庞的支持者,也有年轻的法籍阿拉伯人。

  一个伟大的球星获得世界杯,居然被说成是政治原因在作祟,齐达内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指责,他第一次站出来回击了这种谣言:“我只说一次:我的父亲不是harki。他是一个阿尔及利亚人,为自己的祖国非常自豪,我也为之非常骄傲。唯一要强调的是我父亲从来没有和自己的国家为敌。”谈到这段历史不但没有让齐达内紧张,反而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他很少有机会对着记者谈论自己的故乡。“我真幸运,来自一个异乡,这不仅教会你足球,还有生活本身。”确实如此,在足球世界,他逐渐变成精致、优雅和美妙的艺术化身,好像是日神阿波罗的化身;可是偶然间,那种来自粗鲁、“原始”地方的精神特质、那种在LaCastellane中心广场laTartane的沙土上练习足球的过去、那种酒神迪奥尼索斯的气质会突然控制他,1998年世界杯上踩踏沙特阿明、2000年冠军杯对汉堡基特斯动粗就是最好的例子,非常突然和意外的举动反而证明这不是一个完人,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家伙。哈西甚至觉得,对阿明的那次犯规更证明了齐达内骨子里是一个真正的柏柏人,讨厌极端的阿拉伯人。别忘了,西班牙也是全欧洲反极端阿拉伯人色彩最浓的国家,这也让齐达内如鱼得水,最后还娶了一个西班牙女人。“马德里是一个地中海城市,这是我真正的文化所在。”就像后殖民主义大师赛义德自传的书名——outofplace,齐达内永远在阿尔及利亚以外生活,永远在马赛以外踢球,可是他为自己的身份自豪,一个西班牙妻子,三个有意大利名字的孩子,他自己也有一个跨文化、跨种族的家庭。

  齐达内不愿意正面解释自己性格的撒旦一面,只是强调自己并不是一个绅士,而是一个战士。“我每天只想认真踢球,每场比赛认真战斗,战斗的欲望永远不会结束,这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教会我的人生哲理。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我知道自己是谁,每天我都会想,我从哪里来?我为自己而自豪:首先,一个来自LaCastellane的Kabyle人(齐达内父亲的故乡),其次,一个来自马赛的阿尔及利亚人,最后一个法国人。”

责编:朱红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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