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周报消息:整个球场,四野白花花的一片,海蓝色挤在一个极小的角落里。我坐在记者看台边缘,背后是大批德国球迷。他们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嘴里的哨子。
比赛当天上午,我在湖边喂野鸭和鸽子,两个德国男孩走过来,我给了他们一把花生。几十只野鸭和鸽子聚集在我们身边,两个男孩互相诡笑,从口袋里掏出哨子。“集合!集合!集合!解散!”哨声和口令一响,鸽群扑通着惊飞开,眼看没有动静,就着“集合”的口令又飞回来。几次反复后,两个男孩需要加上冲向鸽群的动作才能实现“解散”。
德国和南欧国家的一大区别,就是缺乏拉丁色彩的童稚荒诞。两个男孩用口哨指挥鸽群的愿望让我很兴奋,花生撒完的时候,我们亲热地告别。但心里的一丝惆怅却无法抑制,对于成年人而言,“集合”和“解散”两个词甚是刺痛一根敏感的神经,尤其是看到小孩如此迷恋它们的时候。
哨音对于德国人令人羡慕的效率起着重要的作用。但显然哨音只能解决口哨程序之内的问题。周二下午,杜伊斯堡开往多特蒙德方向的火车向此前所有比赛日一样统一晚点。盖尔森基兴火车站7号站台,有人往轨道上扔了一个烟头,竟慢慢引燃了一条阳光下晒得枯干的枕木,烟雾在轨道中央升腾起来。
10分钟后,1男1女两个工作人员来了,他们把手里捏着的哨子放回口袋里,有点不知所措。火车站里有的是灭火器和消防水龙,但这样不仅小题大做,还要立即封闭轨道交通。他们不得不回到办公室,很快拿来3个容器,包括1壶茶、1瓶带起矿泉水和1听可乐。三种颜色的液体倾注下去,一根枕木全被浸湿,灭火工作算是完成了。
德国球迷的哨子有很多用处,每当裁判有不利于德国的判罚,全场哨音就会响成一片。很多人一边吹口哨一边用力地挥手,好像发生了撞车,警察冲向事故现场指挥交通。及至下半时,比赛进入胶着状态时,每一次裁判的哨音都会引发全场数万“金哨”长鸣。德国球迷还熟练掌握各种哨音的吹法,例如布冯开球门球,一些人的哨音就如同体育老师在说,“向右看齐!立正!”有趣的是,加时赛上现场大屏幕重放吉拉迪诺和赞布罗塔射中门柱的镜头时,一些球迷竟用哨子吹出低沉哀怨的叹息声。
皮尔洛仍然是意大利表现最出色的球员之一,他在赛前说过,“德国人说要专人盯防我?我感到荣幸,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图片报》还说,“意大利人,今天我们给你们做比萨饼。”比萨饼的材料大家都知道,但还是意大利人做出来的味道最足。就像专人盯防皮尔洛已经成为一种战术常识,但也不是多数球队可以做到。
恰好在多特蒙德球场的新闻中心里找到了一家德国人开的“面食和比萨饼店”(Pasta & Pizza),名字完全是意大利味道,掌勺的是德国人。“比萨饼有什么选择”,人们问。“你要肉比萨饼还是素比萨饼?”德国人问。不仅意大利顾客,西班牙、法国和南美的顾客都是一片骇然。比萨饼可以有“四季比萨饼、魔鬼比萨饼”之类名字的品种,“肉比萨赫素比萨”二选一,却是第一次听到。
意大利人把里皮率队杀入四强的成绩归结于“屁股因子”。对拉丁人而言,屁股就如同比萨饼一样,是绝对找不到任何重复样本的不规则圆形。人的命运就像这种神秘的圆形,以寻找规律而苦恼,以千奇百怪和找不到规律而快乐。拉丁足球的一大特色,就是创造一种千奇百怪的奇妙感。在巴西和阿根廷从1/4决赛出局的情况下,世界杯很幸运地在半决赛拥有3支欧洲拉丁派球队。
多么伟大的千变万化的屁股!眼看在90分钟的比赛中拼劲和体能不如对手,意大利却在加时赛突然发力,吉拉迪诺和赞布罗塔两个门柱,格罗索和皮耶罗两个进球,德国人足以理解,对手的表现更神奇、自然,也更优秀。
半月如钩,挂在多特蒙德上空。这白茫茫的夜,意大利一屁股坐下去,竟镇住满场几万只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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