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上航空系
我是镇江人
(1916—)
我出生于1916年11月13日,是江苏省镇江人。
我的老家在长江下游的一个沙洲上,叫头桥镇,由于这个沙洲偏江北一侧,乡政府把它划在了扬州市江都的范围内。邮区是镇江头桥镇。我的母校——扬州中学开建校100周年纪念会,据说是要建一个实验室,我捐了一笔款,在介绍时把我说成了扬州江都人。
实际上,1931年长江发大水,家乡遭了水灾。这以后,我的家从头桥镇搬到了镇江城里,所以我还应该是算镇江人。
镇江这个地方据说最早的地名叫“宜”,是3000年前周康王封给宜侯的领地。北宋的时候,建了镇江府(1113年),才开始称为镇江。清朝的时候,是大扬州,镇江属于扬州府。辛亥革命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名称改为丹徒县,1928年改为镇江县。在国民党时期,因为国民党政府的首府在南京,所以从1929年至1949年镇江都是江苏省政府所在地。1937年日本侵略到江苏,镇江沦陷,省政府迁往苏北,一直到了1945年抗战胜利以后才又迁回镇江。
镇江是长江上的一个码头,对面就是扬州。在历史上出了不少名人。远的不说,近代的有飞机制造专家巴玉藻(注1),就是和王助(注2)在一起搞航空、制造飞机的。他们是比我们长一辈的中国航空工业的创始人,是第一代出国学习航空科技的留学生。我国著名的桥梁专家茅以升(注3)也是镇江人。现在的科学院、工程院中有好几位院士也是镇江籍人氏。镇江还出了不少革命家,如辛亥革命广州起义的总指挥、被南京临时政府追授为陆军上将的赵声(注4),在镇江有一个公园,就叫“赵声公园”。辛亥革命著名将领李竟成、解朝东都是镇江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中镇江籍的就有5人。
虽然镇江在历史上很有名,出了不少名人,但我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不出名的、普普通通的镇江人中的一个。
我父母的出身是不同的。母亲的家是一个地主家庭,相比之下,父亲的家境要贫寒得多,是一个穷人家庭,这也造成后来父母长期不和。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就很不幸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长期在外,做煤炭生意,一年回不了一次家。我的母亲一人带着四个孩子,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我是老大,童年体弱多病,从小缺乏母爱,这是由于父亲总不回家,父母之间没有感情,母亲对父亲的愤懑经常就会宣泄在孩子身上。对我们几个孩子来说,父爱当然更谈不到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要帮助母亲做家务。我记得,那时的冬天非常冷,我和母亲一起从池塘里抬水,为了减轻我的负担,母亲把水桶尽量往自己一边移,到家以后,母亲被水溅湿的衣裤都结成了冰。每天放学回来,我要帮母亲烧火。南方的那种灶火,我很会烧的。母亲做饭时要求火大一些、火压一压……,我就按照要求调整火头。现在每当看到电影、电视里有这样的镜头,我就会想起那个时候的情景。
我的舅舅是做酱园生意的,他的家庭经济状况要好得多。舅舅家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他的三个儿子都上了大学。大表哥上的是北京的大学,二表哥上的是南京东南大学,五表哥上的是上海光华大学。五表哥多才多艺,会篆刻、画画。可惜我没有学到他的才艺。
在我的一生中,舅舅对我的影响很大。
舅舅家的家风很好,全家人都不近烟酒,更不用说沾染旧社会的商人常有的“吃、喝、嫖、赌”那样一些怀习气了。我始终没有搞明白的是,为什么舅舅一家不像乡下许多人那样信佛,他们家从不拜菩萨、不讲迷信。
舅舅家有三处酱园,两处在镇江市区,一处在乡下。他发家靠的是自己的勤劳诚信,从来不搞歪门邪道、不坑害人。而且他很热衷于公益事业。我上的那所小学就是他出资兴办的,后来归了地方,成为公立学校。在我的记忆中,舅舅在邻里乡亲中的威信是很高的。
在他的宅院门上,有一幅对联,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也影响了我的一生。上联是“传家有道唯忠厚”,下联是“处世无奇但率真”。舅舅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地按照这个对联的说法来治家的。
他家里的人都不愿意做官。我的二表哥从东南大学毕业,在就业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县里当县长,一个是到立法院做职员。他回到家里和父母讨论,我的舅妈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话,“为官不仁、无官不贪,我家老二不干。”此话一出,事情就决定了,我的表哥去立法院做了一个职员。我当时在场,舅妈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在扬州中学上学的时候,每次放寒、暑假回家,母亲就让我住在舅舅家,和表哥们在一起。从舅舅一家人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舅舅对我们家非常照顾,经常接济我们家。父亲要隔很久才给家里寄一次钱,常常会青黄不接,这些时候,舅舅的帮助就更显得难得。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和家庭环境的熏陶,对我的一生影响很大。母亲的自尊要强、舅舅的诚实宽厚、舅妈的爱憎分明、表哥们的好学上进都对我有直接的影响。我觉得,在那样一个贫寒、艰苦的环境里成长,有舅舅那样的一些人起着表率作用,对一个人形成诚实、正直的品格,培养爱心和敢于奋斗的精神都有很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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