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者来回奔波这么多年,却从未去过云南,心里很是向往。曾在电视上痴迷过云南的美景:湛蓝的天,翠绿的山,心中的云南全像西双版纳般有着透明的绿和童话里的清澈。
“两会”前,领导分给我一个云南的选题,很高兴地接受了任务:终于可以零距离拥抱云南了。心里描绘着云南的青翠,眼睛不停的在地图上寻找,这次的拍摄地在云南省临沧地区下辖的永德县的班老村。办公室的全国地图上显示,临沧在云南的西南部,离缅甸较近,可是离西双版纳和香格里拉却很远,有些遗憾,还是掩不住心中的盼望。
我详细地询问了如何到达目的地,具体行程是这样的:北京——昆明——临沧——永德——班老村。我们前一天先乘飞机到昆明,然后找了旅馆住下。
晚上八点钟,接到妈妈的“慰问”短信:临沧那里不通火车,你们怎么去呢?
先前已经打听过,从昆明到临沧每天有一班飞机,也只有这一班,在早上七点零五分起飞。也曾想过乘公共汽车或者大巴,但是卖票的人说最快也要12个小时,而且现在赶上中途修路,延迟到十三四个小时也是正常,于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起床收拾东西搭乘去往临沧的飞机,出了机场,满眼都是山。同是南方,云南的山却不如广西、福建那里的山俏丽,显得墩墩厚厚的样子,,山上很少见到绿色,光秃秃的,倒像是北方的山的模样。辗转到临沧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将近十点钟了。我们和禁毒支队领导见面后才了解到,要想到达最终的目的地,还需要一番辛苦,因为连接每个城市的是一座座山,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要乘车走山路。禁毒支队的王副支队长说,从临沧市到永德县有180公里的路,即使是熟练的司机开车也要将近5个小时。这段路的三分之一是柏油路,三分之一是颠簸的石头路,还有三分之一是崎岖的土路。他们反复问我是否晕车,因为这5个小时的路程都是大弯和小弯,直路连续的长度不超过30米,路宽仅有两到三米。
鼓足了勇气,但心里直犯怵,而且确实有些晕车。又有好大的疑惑,这是云南吗?和想像中的云南差了好大的距离。灿烂的阳光、火辣辣地映在脸上,这确实是云南的温度,但青山碧水在哪里?
下午2:00我们准时出发了。尽管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路上的颠簸还是让我无法承受,呕吐是当然不能避免的了。一路上仍然是贴着光秃秃的山壁走,感觉路好远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眼前是一个又一个山头,心中妄想,如果能铺条直路该多好啊。闭上眼睛,抿着沾满土的嘴唇,握紧拳头,心里不停念叨:时间啊,你快些走!快些走!!
19:30分,我们终于到达永德县。赶紧找宾馆放下行李,来不及掸掉身上的灰尘,就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永德县禁毒大队的杨富教导员交谈:找故事、找好看的故事、找感人的好看的故事。
晚上将近十一点,终于放心地回到宾馆。拿起梳子梳理我满是黄土的头发,半个小时才梳通,头发掉了一地。
第三天早上,接着赶路——去班老村!出差第三天了,还没有走到目的地。“满怀斗志”来到云南,没开始采访,体力已消耗大半,心里的疲惫加上身体的劳累,感受复杂得难以说出。
到班老村的路况更差!司机小孔提前给我们打“预防针”:到班老村还要三个半小时,底下的路况是土路加“回头望”,做好准备!何谓“回头望”,单看这三个字是个多么可爱的词组,然而走在这样的路上才深切感受到,远没有字面上的浪漫和亲切。条条路在拐弯的时候都能折个回头,曲曲弯弯,像排列好的几何图案。每经过这样的弯度,我的心都要猛抽一下,这对从小在平原长大的我来说,真是个极大的挑战!小孔说,我们去的时机不错,没有赶上雨季。不然,就只能靠两条腿走到目的地了。顿时觉得好幸运:幸亏不是雨季啊!
几个小时的颠簸后,终于踩到了班老村的土地上,下车赶紧找个地方吐,浑身都快散了架。当时的状态别说工作,就是歇着都不知道怎么歇。我真想找块儿相对平坦的土地就势躺下,哪怕只有十分钟。
然而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当记者就是这点残酷,身体上的疲累不能计算为工作成本,因为节目的时长只够体现你大脑的智慧。所以,我和摄像记者李鹏又开始了马不停蹄的拍摄。首先要找当事人,班老村穷,村民家里没有电话,更没有人用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村民们傍山而居,要想采访他们只有一个办法,去当事人家里,如果不在家,再去别的地方找!跌跌撞撞完成当天的采访,我和李鹏已经变成了土人。这一天是2005年2月23日,农历正月十五。
天黑了,星星在闪烁,看着十五的月亮,想起那首歌: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我们确实离边关不远。
班老村离缅甸果敢县只有40公里,村民们走路一天就能到达。这里有一组数据:全国有70%多的海洛因来自云南省,其中大部分来自云南的临沧市,而临沧地区的永德县最近5年抓获的贩毒人员中,有85%是当地班老村的农民。地里位置的接近方便了毒品的侵入,永德县公安局禁毒大队的杨富教导员说,从20世纪80年代初到2004年底,班老村村民因替境外毒贩运送毒品109人被抓,33人被判死刑,分别占全村人口的2.5%和0.7%。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关注禁毒。
为什么贩毒呢?因为穷。
村里没有地方住,但不能回到县里,因为天黑路险。折腾到几十公里外的小勐统镇上找个住处,两个小时的颠簸后,我们来到了镇上。路上杨富教导员告诉我们,小勐统在傣语里是“四通八达”的意思,村镇通往缅甸的路有七条,给禁毒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简单洗漱后,晚上11:30分,我给北京的同事打电话,谈了拍摄的情况。
第二天,继续在班老村采访、拍摄。
虽然辛苦,但路上不乏幽默。永德县禁毒大队的教导员杨富有着三十年的禁毒经验,黑色面庞,话少,感觉是个内向腼腆的人。一次,我们乘车到一户当事人家里去,路上红尘滚滚——土是红色的。杨教导员对我说,别看我们山沟穷,也很时髦呢!我们不解地看他,他说,下去走一圈,头发就成了红色,和城里人焗过油的头发不差上下。我和同事不禁李鹏咧嘴大笑。
路过一个村子,不知为什么,一条狗嘲着我们的汽车狂吠,问身边的杨教导员,他严肃地说,狗咬汽车,不懂科学。我们顿时张开大嘴笑成一片,忘记了车里车外尘土飞扬。当记者能体会不同人群的快乐,这也算做是记者职业的“魅力”嘛。
路上的颠簸有时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右手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左手死死拉住前座靠背,不然,头就会不时地顶在车顶上。司机小孔怕我们晕车不停的和我们说着话,然而汽车轮胎和路的摩擦音盖过了他的声音。这时杨富一张嘴又把我们逗乐了,路太颠,他说话就像是年代久远掉了磁粉的录音带,声音断断续续。
好想眼睛就是我们的摄像机镜头,把我们的感受全都拍下来。同事李鹏坐在车前座手抓扶手一刻都不敢放松,左手又紧紧揽着机器。看来路上的辛苦只有我们自己能体验到。
就这样班老村的拍摄告一段落,接着是下一个案子——云南耿马3.15禁毒案。从永德到耿马要5个小时。又是同样的山路,同样的弯道,同样的颠簸。
觉得这次的出行好长啊,盼望回北京的日子。想起出发前同事的叮咛:一定带防晒霜啊,晒黑是小事,脸上会长出好多斑点,严重的话会像白癜风,严重有碍观瞻。于是听劝带上。随即,又接到另一同事的短信:还没回来吗?别光顾着当“英雄”,保重身体哦。顿时眼泪充满眼眶,同志们啊,我想你们!
3月1日终于回到北京,走出北京机场,感受着北京的温度,我真想大喊:我回来啦!
在这里,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在班老村,50岁出头的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说,路啊路,是他们永远放不下的包袱。路不好,他们村里的经济上不去;路不好,白白的赚钱机会他们只好放掉;路不好,他们说,无法卸下这份责任。说罢,眼里已经些许泪花。我们走时,他们望着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说,一定在节目中说说我们班老的路,只有路好了,别人才肯来投资,才能发展经济,才能从根本上杜绝村民贩毒!我们使劲点头,但是,我们的片子承载不了这份期望。在这里,向班老村的村民说一声对不起,也希望有能力的有识之士能慷慨解囊。但愿,这不仅仅是一份美好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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