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淮海战役“第一胜利”

　　1948年11月9日下午，一封急电从战火纷飞的淮海战场传到西柏坡。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一手拿着电报，一手端着茶缸，健步走到周恩来副主席的办公室，高兴地说：“恩来啊，晚上得弄点酒喝喝啦！”

　　当晚，周恩来副主席陪同毛主席一边喝酒，一边热议，熬了个通宵达旦。何事让毛泽东这样高兴？前方急电的内容又是什么？

　　淮海战役“第一胜利”

　　淮海战役是1948年11月6日打响的。是役分3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1月6日至22日，华东野战军主力在徐州以东的邳县碾庄地区，围歼敌黄伯韬兵团。战役打响的头几天，黄兵团遭我军猛烈打击，从海州（今连云港）、新安镇（今新沂市）一带退下来，从东往西撤往徐州，我军在后紧紧追击。在这个节骨眼上，驻守在徐州东北的国民党军第3绥靖区副司令官何基沣、张克侠，率部2300余名官兵在贾汪、台儿庄地区起义。敌军精心布置的徐州防线乱了阵脚，东北部运河防线敞开一个80多里的口子，大门洞开，华野3个纵队迅速通过起义部队的防区南下，直插陇海，隔断了黄伯韬兵团与徐州的联系。四面分割围歼黄伯韬兵团的格局迅速形成。

　　来自华野前委的急电正是向中央军委报告何、张起义成功的喜讯的。毛泽东拿着电报高兴地对周恩来说：“张克侠、何基沣二同志率军起义成功，淮海战役多了一层胜利的把握啊！”一夜长谈，黎明的曙光在东方升起，毛泽东代表中央军委起草致陈毅、邓小平电文，称张何起义是淮海战役的“第一胜利”。

　　何基沣、张克侠和军师长们联名通电全国，蒋介石和整个国民党军队陷入震惊和慌乱之中。党中央、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致电何、张，再次称赞起义“极有利于整个战争的发展”。随后10多天，华野参战各部抓住有利战机，将黄伯韬兵团分割包围歼灭。11月22日，黄伯韬在邳州碾庄被我军击毙。淮海战役第一阶段以我军的全胜宣告结束。

　　潜伏敌营整二十年

　　何、张原来都是冯玉祥领导的西北军的战将。早在前清末年，头上还拖着小辫子的时候，两人就相识了。辛亥革命后，他俩投笔从戎，先后进保定军官学校，又同时分到冯玉祥的西北军。

　　何基沣比张克侠大两岁。１９３３年，日军大举进犯长城，何基沣带领2个骑兵营防守喜峰口，率大刀队冲锋陷阵，“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抗日战歌，就是根据他们的事迹创作的。1937年7月7日，已任旅长的何基沣又在河北宛平，率军打响“抗日战争第一枪”。七七事变后，何基沣率部在津浦沿线与日军血战。大名府之役战至弹尽援绝，何痛感在“不抵抗政策”下报国无门，拔枪自戕，幸得抢救及时方得脱险。养伤期间，他密访延安，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多次和他交谈。离开延安前夕，他递交了入党申请书，1939年1月被批准为中国共产党的秘密党员。

　　张克侠是冯玉祥先生的连襟，早年在西北军和孙中山的北伐军都任过职。1927年春，他为探求真理，远赴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1929年，已戴上将军领章的张克侠毅然加入共产党，成为周恩来直接领导的特别地下党员。抗战中，他先后担任集团军参谋长、副总司令等职，转战山东、河南一带抗日。从1929年入党到1948年公开起义，张克侠潜伏敌营整整20年！

　　精心策划阵前起义

　　抗战胜利后，何基沣、张克侠同为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官。他俩渴望回解放区工作。然而，中央却让他俩继续留在敌人内部，因为那样比回到解放区贡献更大。

　　1946年夏，冯玉祥要出国考察，张克侠从徐州到南京送行，通过在冯玉祥身边工作的王冶秋同志与周恩来取得联系。会面地点选择在冯公馆附近一个偏僻的公园外面。一辆小汽车如约驶来，车门打开，一身便装的张克侠望见周恩来在向他招手。会见即在飞驶的汽车里进行。周恩来说：“要多向蒋官兵，向那些高级将领带兵的人，说明我党的政策，指明他们的出路。蒋介石是一定要打内战的。他要打我们就也打，我们不但在战时场上狠狠回击他们，也要从敌人内部打击顽固派。要争取策动高级将领大部队起义，这样，可以造成更大的声势，瓦解敌人的士气。”

　　1946秋，何基沣回北平料理父亲的丧事，时在北平和国民党谈判的叶剑英得知后，跟徐冰同志一道去何家吊唁，传达了同样的指示。

　　何基沣、张克侠都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政治身份，也不知道都接到了党的秘密指示，但，两人心相通、情相投，在率军起义的问题上“不谋而合”。

　　“南京高参”突然来访

　　张克侠长期在国民党59军任职，为人多谋善断，又担任着徐州地区守备指挥官和城防司令两个职务。何基沣长期在国民党77军任职，善于带兵打仗。二人就此作了分工：张主要活动在徐州市区，了解整个徐州敌人的活动情报，兼做第三绥靖区司令冯治安的工作。何基沣主要活动在前线部队，以77军为基点。

　　其时，一场决定中国命运的战争在激烈进行，局势瞬息万变。1948年9月，我军拿下济南。张克侠估计，徐州的决战势不可免，于是致电党中央，请求批准他们在决战时，密切配合我军，最好派人具体商谈起义事宜，并建议进攻徐州前，控制徐州至蚌埠之间的铁路，切断徐州之敌的补给线。

　　1948年10月的一天上午，3名不速之客来到张克侠的驻地。他们是华野前线指挥部派来的杨斯德、李连成、孙秉超3同志。他们传达了陈毅同志的指示：解放军将于11月8日（后提前到6日）发起进攻，应争取冯治安及所部2个军起义。

　　张克侠按捺着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招待完午饭，就让杨斯德他们换上国民党军官的服装，扮作南京派来的高参，前往贾汪何基沣那里。

　　何基沣也在为起义作准备。他找军官们谈心：“抗战八年，蒋介石搞了5次缩编，我们西北军是‘缸子里养王八’，越养越小。眼前形势一紧，人家嫡系部队往南开，将我们这些后娘养的放在大门口，欲进不能，欲退不得，还不是当炮灰！”我党的一批骨干早已插入，上下配合，部队的掌控是有把握的。

　　陈毅同志派人传达起义事宜，何基沣自然喜出望外，待一切部署停当，便借着上前线视察，将“南京高参”送到运河以北，回去向华野汇报。

　　“佩剑将军”险落虎口

　　起义的准备在紧张进行，张克侠那里却出现意外情况。多次做冯治安的工作，引起冯的戒心。张几次提出去贾汪前线指挥作战，何基沣和前线将领也力请张副座指挥战斗，却遭到冯治安拒绝。

　　其实，抗战胜利以后，张克侠一直在国民党军队上层人物中开展反对内战、反对独裁的活动。他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破坏和平、发动内战的阴谋，并动员过几起西北军高级将领起义。为了笼络张克侠，淮海战役前夕，顾祝同还乘专机赶赴台儿庄，代表蒋介石授予他象征荣誉与信任的“中正剑”。如今，这位“佩剑将军”却身陷虎穴，难以脱身。

　　11月7日，距发动起义还有10余小时，冯治安却将两个军的高级将领召到冯的住所开会，由张克侠主持，第三绥靖区参谋长、大特务陈继淹在旁监视。会议从上午开到下午，又从下午开到晚上。贾汪那边着急了，何基沣的电话打来，华野代表杨斯德催促张火速前往。大特务陈继淹追问什么电话，张克侠机智应对：“南下共军已经逼近，何基沣催我回去呢！”凌晨1时，会议暂停。4时许，张让随从找来一辆日式吉普车，如出笼之鸟，直奔贾汪。

　　贾汪7日下午已经行动。何基沣召集犹疑不定的军官开会，说：“多年来，中央军吃香的喝辣的，却不给我们给养、补给。蒋介石要戴孝帽子了，才想到我们。现在，前面是共军，背后是嫡系部队，我们是夹在中间的烧饼，凶多吉少。我们受了人家那么多年的气，今天到了出气的时候了！”华野代表杨斯德也出来跟大家见面，许多人的疑虑顿时消解。

　　8日晨8时，张克侠抵达贾汪指挥所。2万余官兵即刻行动：反穿棉衣，让出防区，北入山东。恼羞成怒的老蒋派飞机跟踪轰炸，何基沣的吉普车被机关枪打了好多洞。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何、张起义后，又率部参加了渡江战役和解放上海的战役，为解放全中国立了新功。新中国成立后，2人分别担任农业部、林业部副部长等职，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献出了全部精力。何基沣于１９８０年１月２０日逝世，张克侠于1984年7月7日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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