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这个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相信现在年轻一点的网友并不是很了解。文章中提到的一些词汇,有的已经消亡,有的正在走向消亡。也许有一天,我们要面对自己孩子的孩子,向他们解释什么叫革委会,什么叫大队小队,什么叫邮政局,但我衷心地希望,我们不必一遍又一遍地向他们解释什么叫亲情……
我有一大叠汇款单,一本一本的。每一小本有十二张,用订书机订在一起,大约有三十几本。这是我每月往家中寄钱邮政局给我的存根。它的份量是不能用多少张计的,也不能用秤来称的,因为它不是简单多少张、几斤重就可以衡量清楚。
1968年12月,我从江苏师范学院毕业,分配到昆山工作。当时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到昆山县革委会报到后,我们十八个大学生被分配到石浦公社。12月31日到石浦。到石浦后,住在石浦的茶馆店内。第二天,我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大队。我同其他两位到东横大队。下午,由大队书记的爱人和几个社员摇了一只船到镇上,将我们三个大学生接到了乡下。晚饭就在大队书记家吃的。
我们住在一户贫下中农的家中。他们家有三间空房,东面一间给二个插队知青睡,中间一间作客厅,西面一间就给我们睡,并兼作烧饭间。一张破的大床就由他们俩人睡了,我一个人睡一张。我的床垫是用竹子和绳子编出来的,两张凳子一撑,就解决问题了。
第二天参加劳动——和社员一起搓绳子。在住处门前的社场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我们和社员说笑着,同时拿稻草的拿稻草,去柴壳的去柴壳,我则定心地坐在凳子上搓绳子,很是开心。
十天后,公社来通知,叫我们去领工资。我们三人开开心心地去了公社。我领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份工资65元,是一个半月的工资。我们的月工资是43.5元。
我当时只觉得喜从天降,心花怒放。从公社出来,就径直去了邮政局。填写了一份45元的汇款单。负责接款的工作人员惊奇地望着我,说:“你寄这么多啊?”我又高兴又自豪地说:“是的,寄这么多。”
寄过汇款,兴冲冲地乘着小船就回小队去了。我心中想着爸爸妈妈他们盼望着的双眼,当他们收到我的汇款单时一定会笑花了眼的。我心中躇实了,肩上象放下了千斤重担,混身轻快。多少年我要为家中分挑重担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我的家是一个大家庭,爸爸、妈妈、姐姐、我,还有大妹、二妹、大弟和小弟,共八口人。当我大学毕业时,爸爸退养在家已经二个月了。当时,退养这个名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只知道工作到六十岁是退休,退养是指什么呢?爸爸告诉我:退养就是每月拿十二元的生活费,回家不能再工作了。这使我大吃一惊,这以后家中的生活怎么过啊!处境的艰难让我心中沉甸甸的。幸好我现在开始赚工资了,我能帮助爸爸妈妈了,还有姐姐每月给家中寄二十元钱,这样,家中的日子也就可以过了。所以,当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就迫不及待地汇出了四十五元钱。
日子过得真快,一个多月后,我们要回家过春节了。我们三个大学生商量着带些什么东西回家呢?我想父亲今年是六十岁了,我要给他带一些好东西回去。我们到了离石浦较近的上海郊区,因为那儿有香烟买。我买了六包大前门、六包上海牌、六包凤凰牌,一共十八包香烟,再买了一些其它东西。
腊月二十,我们起了个早,吃完早饭,告别了房东,迎着初升的太阳,踏上了回家的路途。我们大家都背着许多东西。我除了拿着从商店购买的东西外,还有小队分给我们的菜油、黄豆、白糖等。走了六里多路,搭上了去昆山的轮船,到陆家滨火车站后再乘火车到无锡,在无锡住了一夜,再转轮船到后塍。一路风尘仆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到家。
爸妈在家中见我回来,不觉喜出望外,帮我卸下包裹,又倒了碗热开水,在家的弟妹也都围了过来,家中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这一年的春节过得较愉快、开心,也较安定。
从领到第一份工次开始,我每月十日都按时寄出汇款单。先是每月汇二十元。过了几年加了工资后,就寄二十五元、三十、五十元,直至现在每月寄四百元。不知不觉,三十几年下来,竟然积下了一大叠。这一张张汇款单,时不时总让我回想起流逝的岁月里点点滴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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