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在杨琳（中）老师办公室补课，妈妈（右一）在旁等他
林浩家乡渔子溪村
竖着耳朵听老师讲课
文/图 本报特派记者 邓勃
48个中的一个
成都市盐道小学三年级六班，一方块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刚好射在林浩的汽车笔盒上，闪闪发光。
头顶上的一块标志性鸡蛋大小的疤不见了，一年的时间，疤已被长出来的头发挡住。
个子不高的林浩坐在第四组第二排，他还是虎头虎脑，坐姿很挺拔。他的同桌是一位戴眼镜的文静女孩，她有着长长的头发，她是现在的班长梁翰月。
这是一堂作文辅导课。要求学生按照老师的思路，去写片段。
他们要写的是《最喜欢的一个小动物》，老师杨琳把这一篇作文分成几个片段：样子、吃东西、游戏时、睡觉时……
杨琳在课台上施展着技巧和耐心，以吸引和集中48个小脑袋的注意力，并把知识往这些小脑袋里面灌输。
同学们也在杨琳的引导下，快速进入角色，有的埋头写，有的举手提问。林浩偶尔拿起字典查字，偶尔凑近梁翰月，请教遇到的问题。
几分钟过去，杨琳叫已经写好的同学到讲台上来，把自己的片段读给大家听。然后针对这一片段进行评析，看谁写得最好。
到“睡觉时”这一片段时，林浩完成得好快，他望着杨琳，而且把手举得高高的，屁股都离开了座位。
“小狗要睡觉了，它围着自己的窝转了几圈，然后汪汪汪地叫几声，仿佛在告诉主人：我现在困了，我想睡觉了……”
林浩在朗诵他的“小狗”片段，抑扬顿挫，还学得像模像样的。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个个都忙于竖着耳朵听，忙于幻想着。林浩念完进行评点时。有好多同学都举了手，都抢着要发言。同学们有的说，林浩拟人手法用得好；有的说，林浩观察小狗仔细；有的说，林浩把小狗写得好可爱。
接着，有的同学还给林浩补充了片段。在同学们的发言过程中，林浩面带微笑，有时点头，对有些同学的好玩补充，他乐得露出牙齿。
整节课妙趣横生，小家伙们很热烈。
烦了媒体围着他转
课间休息，林浩与他的同学亲热地让我合照，他与左右两位同学互相把手臂绕在对方的肩膀上，明朗地笑着，而且都会做一点怪姿势！
最后，似乎全班的同学都围过来合照！
不高的林浩被“淹没”了，焦急得很，我把相机交给杨琳，过去一把抱起小林浩，不重。他高举双手打了个胜利的手势，笑开了脸。
这半天，我似乎帮他们全班的每位同学都拍了照片，当然林浩也不例外。
“这样好！”班主任事后对我说，原来不管是电视台或报纸的记者，只是对着林浩一个人拍个不停，不但让林浩负担大，而且对其他同学产生了不良影响。
也许是这样，林浩显得很开心，九岁的童真出现在他的脸上。
“媒体对他打扰过多，尤其是他刚转过来时，把他弄得都不想配合了。上次央视教育频道的记者采访他，他总是把头歪到一边，都不想搭理人家。”对今天林浩的表现，连校长文莉都不敢相信。“说真的，我们校方一般都不同意媒体去干扰他，毕竟他还是一个小孩子，这样对他的成长影响太大，他的家长也很反对。对林浩，我们老师从不把他当成什么名人，对他的批评、表扬都按照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同样的要求，同样的对待。”文莉校长认真地对我说。
“地震本是一件突发事件，是偶然的。小林浩的出名应该也有他的偶然性，但也和他的性格有关。这个孩子特别可爱。不但聪明，还很坚韧，很勇敢。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成年人做不到的他也能做到，作为一个农村小孩子，他表现得相当不错”。
“但我们还是因人施教，比如，他在上海使用的教材和我们不同，加上他在地震过后有一段时间耽误了学习，我们就采取一对一的教学方法，给他补课，进行课外辅导。”文莉是一个细心的校长，她很认真，很了解林浩的情况。
“他现在的成绩已跟上来了。林浩是个综合能力很强的孩子。对他的教育虽然时间不长，但由于他的好强，他的个性，还有他的思维本来就很好，所以整体发展都相当不错的。”文校长看来相当满意现在对林浩的教育成果。
遇到难题偷问记者
放学后，他蹦蹦跳跳从三楼飞快地下楼梯跑到杨琳的办公室，从这一老练的习惯性动作，可以看出，林浩应该是每天放学后都会到这里。
“林浩很喜欢学习，不用老师操心，他学习很主动，整天闹着要老师给他补课，不像有些孩子，平时作业做完了就玩，小林浩不一样，做完了这个就想做更多的，在课堂上，他举手最多，总抢着发言，抢着回答问题；在与同学的交往中，他本来就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孩子，适应能力又特强。两个月的时间，他和同学们相处得相当好，相当融洽，在同学面前从来不因自己出了名而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出格的语言。”杨琳老师看着林浩的背影说。杨琳漂亮的脸上总挂着笑容，春风般地让人开心。
“摘瓜”、“口渴”……
杨琳读，林浩写，他们是在练习听写。林浩学得真快，就那么十几分钟，他竟把十几个生字词背了出来并会默写。
杨琳让他写测验题，他把右小腿侧在椅子上，屁股坐在小腿上，一副很自在的样子。
有一条题是词语填动物名称，（ ）（ ）不如。林浩右手拿着笔顶着嘴唇，眼睛向上斜看着天花板，苦苦思索……
“您知道吗？”他看老师不在，偷笑地问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应该填‘猪’‘狗’不如吧！”
碰到容易做的题，林浩做得很快！满脸自信。
过了一刻钟左右，又一个填词难了他，他又调皮地望了望我，我又走过去，原来是：杀（ ）吓（ ）！
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只知道“杀鸡儆猴”，没有听说过这个。
“也可以说成杀鸡吓猴的。”正好杨琳进来，插了一句。林浩吐了吐舌头。
“我要三条杠的”
“在这里你觉得学习紧张吗？”
“不紧张。”林浩回答很勉强。
“北京、上海和成都哪个地方好？”
“都好。”
休息时间里，我与林浩聊了几句，但回答都没几个字。
这时，同桌班长梁翰月到办公室来领小红花，之后又把原来的小红花加在一起换了小海豚。
“我得了两条海豚了呢！”林浩边做作业边对我说，他还说，他们班只有另一名同学比他多一条。
杨琳告诉我，这是给表现好的同学的奖励，三个小红花加一起换小海豚。
在林浩做题时，杨琳把我带到走廊，她说，林浩是一个有远大理想的孩子。“这个学期，他从上海转学到我们学校，一到我们班上，他就问：能让我当学校大队委吗？我问他为什么要当？他竟说，我要三条杠的。我要超过所有的同学，我要考重点大学……我们对他的要求都给予考虑，现在他是班上的英语科代表、语文组组长，我们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这些去激励他，让他能在好的环境中茁壮成长。”
她还给我讲了几个给她印象深刻的例子。也是补课时，门外突然传来叭的一声响。林浩放下书赶紧跑出去，“老师摔着了吗？”只见他扶着老师走了进来。原来，是数学老师从门外走过，穿着高跟鞋不小心把脚给扭着了，并重重地摔在地上。
有一天上体育锻炼课，同学们都抢着要这个球、那个球的。老师要求按一定的秩序进行。林浩在班上算是名人了，加上他的个子又小，所以大家都想让着他。但他却不想搞特殊化，乖乖地排队，严格按照老师定下的规矩进行……
说到这里，林浩母亲来了，她与杨琳打了招呼后坐在不远的凳子上等候，偶尔与杨琳搭一下腔。自从林浩转到这间小学后，她每天都来接林浩回家，毕竟林浩身份特别，要不这样学校也不放心！
“他爸在吗？”
“出去外面打工还没回。”
一问一答中，林浩还在认真做题。
他母亲一说到他在家打游戏机时，刚才还认真地答卷的他立即扭过头来：“才不是呢！”看来，这小家伙耳朵挺尖的呢。 六点多，外面天灰灰的，校园内已很安静，学生们都走空了，林浩拉着母亲的手一起走出学校，走出校门不远，林浩的母亲在一个流动摊位前，林浩要了一根青瓜串，妈妈帮他付了钱，小林浩边吃边开开心心地很满足地离开。
没有再回渔子溪
去映秀的213国道很塞车，一路是车，以运建材的大车为主。路也烂，一辆辆的车像蜗牛一样地往前爬……
那块偌大的石头还立在路边，刻着血红的几个字：5·12震中映秀。这是去年地震从山上飘下来的石头，它沉重地压在我心头。
映秀镇，坐落在一块三平方公里的岷江河谷上，三面环山（岷江东岸娘子岭山，西岸盘龙寺山和大红岩山），一面临江。
当地老伯告诉我，映秀湾，地处娘子岭脚下岷江河畔，河道两头有个大弯，太阳升起时，交相辉映，映射出秀丽的美景，故取名映秀湾。以前有这样一句话描绘映秀湾：好个映秀湾，成都亮半边。
映秀镇边的小山坡上是林浩的家乡：渔子溪村。
到鱼子溪村必经公墓。三道土丘，三排墓碑，掩埋超过3000名亡灵。
11岁的张姓小妹妹的墓旁种了盛开的天竺葵、杜鹃花，还摆着一只粉红的毛绒熊，照片上的她笑得很开心……
墓碑上印着一个个孩子幼稚的脸庞让人心碎，山上的公墓泥下埋葬着他们幼小的身子……当地人在点燃鞭炮，意在招魂。
再往上爬就是林浩的村庄鱼子溪村，去年的废墟平了，现是整齐的板房。
村周围种满油菜花。站在村边，视野很好，可以俯视下面的公路和映秀镇———已被推土机推成一片空旷地带。
伤愈后，林浩没有回渔子溪的板房住，而是进了城。在多方的联系下，去年9月，林浩曾转进上海一所小学就读，并被免除了一切读书费用。不过，一个学期后，林浩又回到四川，才到成都现在的小学就读三年级。“主要是上海消费水平高，生活压力大，另外，受关注太多，林浩也不适应。”林浩父亲这样解释。
我试着跟村里的人问林浩的情况，但大部分都很有敌意。
怪不得他父亲曾说过：“儿子成名后，很多人嫉妒我们，说我们收到几百万上千万的捐款。唉，我们实在不想回映秀了，即使回去也没土地了。”
从山上看映秀小学，它与其他建筑一样也铲平了，但见一面红旗还像去年一样依然在风里飘扬……
映秀小学已在距原址约3公里处的一处山坡上选址重建，如今框架初显。
当地官员说，再过一年，映秀将会建成国际知名的旅游小镇。只要不是从天上飞，去九寨沟和四姑娘山的游客必定会到映秀落脚，到时这里就繁荣了。
离开时，天快黑了，山脉间灰黯成一片，越来越远的映秀在烟雨凄迷中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责编：张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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