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雪崩――怒江雪灾采访记

    新华网昆明２月１３日电（记者刘娟、李怀岩、杨牧源）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前往采访丙中洛乡雪灾现场的途中，当地抢险救灾人员告诉我们，在这里，高声喧哗，都可能导致雪崩。高山峡谷一旦发生雪灾，雪崩和塌方随处可见，一不小心人员车辆被埋，救都来不及。

    在这次五十年不遇的雪灾中，云南省东北部的昭通市、西北部的迪庆藏族自治州和位于中缅边境、滇藏接合部的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也遭遇强暴风雪。

    对于我们来说，雪情就是命令，灾区就是现场。经过昼夜赶路后，我们到了怒江大峡谷最顶端的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陈军见面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雪灾现场还是不要去了吧，路上太危险！我们昨天出来时，差点被雪崩埋了。”听到这句话，还不知道雪崩厉害的我们，心里其实并不以为然。

    １月３０日早饭后，宣传部派了一辆车与我们同行，目的地是风景如画的旅游胜地，也是受灾比较严重的丙中洛乡。

    冬季的怒江，江水翠绿，似乎天堂洒落人间的碧玉，在落地瞬间，碎出飞花溅落。

    贡山到丙中洛的贡丙公路沿怒江而上，路两侧分别是雄壮的高黎贡山和秀丽的碧罗雪山。“去丙中洛都是这样的柏油路吗？”得到驾驶员肯定的答复之后，我们紧张的心情不由放松下来。

    车行至贡丙公路１５公里处，白茫茫的大雪恰当地嵌进层峦叠嶂大山的每一个褶皱，积雪覆盖着山脚错落的石顶屋，黑色的屋檐和篱笆，白色的屋顶与田坝，展现出一幅雪中水墨山水画般的灵秀。

    我们停车，拿起相机开始记录这片山水。

    怒江州贡山县委宣传部的车子一直在前方带路，起初没有留意到我们“私自”停车，瞬间就在山路上转了个弯，不见了。

    我们刚拍了几张照片，忽然宣传部的车子以３０迈的速度倒退回来。驾驶员跳下车来，焦急地说：“车子跟紧点，我们快的时候你们也要快。停车时要找开阔的路面，过沟的时候，要加速冲过去。这条路每天塌方、雪崩几十次，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有雪垮下来呢。”

    听了这话，大伙才开始仔细观察自己的处境――公路一侧的山坡上，两只麻雀在雪后的阳光里，追逐着从一个枝头飞到另外一个，山体上满是郁郁葱葱的大树，不时地抖落压在身上的雪块。

 
    但这美景之下却危机四伏，在这条沿山修建的公路上，即使是一个小雪块，滚落下来也很有可能引发雪崩和塌方，而融雪时比下雪时更危险。

    车行至贡丙公路２４公里处时，前方一辆拉钢筋的大货车停在路边，超车过去，才发现１０米开外，从左侧高黎贡山滑下来的雪堆，已将路面堵死。

    在等待挖掘机前来开路的期间，大家商量后，决定调转车头，利用疏通道路的２个小时时间，到附近捧当乡闪当村吉木斗小组采访灾民过冬。

    村子在路右侧山坡下的怒江边，沿又陡又滑的山路下山是件痛苦的事。在２０公分的积雪中踉跄前行，李怀岩突然脚一滑顺山坡摔了下去，等大家反应过来，只见他用右手支撑身体，爬了起来，看看护在胸前的电脑，笑着说“没事”，而他右侧衣裤全部湿透，右手掌大面积磨伤掉皮，不一会右手肿得像个小馒头了。

    １个小时采访完毕后，得知挖掘机已经开始工作，我们赶回雪崩地点，等待路通后继续前行。宣传部小车的驾驶员张健东和我们聊起来，说起这个地方，至今仍令他后怕。“２８日下午５点多，就在这个地方，我差点被这样一大堆滚落下来的雪给埋了。”

    他回忆说，当天一行６人下午４点半从丙中洛查看雪灾的返程途中，到达这里，看见仅仅塌方一小片，于是两个人下车，拿起铲锹开始挖雪，“当时掉落的雪块，我们觉得半个小时可以挖通。”

    “挖到快通的时候，我把车子开进来试试路面状况。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人忽然大声呼喊，‘雪崩了，快跑！’于是一群人朝着贡山方向跑出来了。”张健东继续描述，“我当时看到车子在这里，想也没想就跳回上车打算开出来，刚发动车子，掉落下来的雪已经劈里啪啦砸在车顶上了，发出的声响震得我的耳朵现在还疼。我往前开不动，急忙倒车，刚刚退出来１０米左右，前方道路已经被３００多立方米的雪堆埋了。”

    “所有人都以为张师傅被雪埋了”，当时也在雪崩现场的怒江报记者王靖生说，“当时，我们心都凉了。雪崩发生时，所有人都往前跑出来了，但没有张师傅。打电话后，他接了，我们才放下心来，在这样紧急的关头，我们都决定弃车了，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舍身把车子开出来了。”

    正说话间，忽然前方“轰隆隆”一声巨响，“雪崩了、又雪崩了”，有人惊呼。

    转眼间，前方挖掘机正在工作的山体，忽然雪球滚落，立即形成一个３０米长、１０多米宽的雪堆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牧源立即提着摄像机，冒着危险，冲到了不断滑落的雪堆下方，伴着滚落的篮球大小的雪球，近距离拍摄了雪崩的刹那。

    挖掘机的工作，又要从头开始，由于铲斗中的雪太多太重，挖掘机半人高的车轮裹满铁链和笨拙的车屁股在路上不时被雪压得翘在空中。

    “塌方了、又塌方了”，忽然，交通局工作人员指着后方大声呼喊。我们后方１００米处，雪球夹着土石不断地滑落，持续了几分钟后，刚刚还通畅的道路立刻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贡山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陈军向交通部门电话联系后得知，我们停车的位置继续前行２０多公里可到丙中洛，可是前方已有５处塌方、雪崩，而我们后方返回县城的２０多公里也有３处塌方。

    而就在贡丙公路这１００米范围内，前面崩塌的雪堆阻挡前行的车轮，后面滚落的泥石隔断回程的道路，左侧高黎贡山雪球不停滑落，右侧怒江暗流涌动。１个多小时后，已经是下午３时，我们进退不得，饥寒交迫中等待救援。

    又是２个多小时过去了，回程的路终于通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回撤。

    车子刚开出５公里左右，前方雪球和土石的塌方又阻挡住道路，而公路上方的山体土质比较松散，根据经验，要赶紧撤回相对安全的路面。我们的车子刚刚掉头，突然间，旁边行进中的老百姓，掉头就跑，远远地看见一些人七嘴八舌地指着我们车子的上方。

    “不好，左侧山体出现滑坡”，驾驶员踩了一脚刹车，一块４０多公斤重的石头从头顶上方飞落，车头“咚”地一声，一阵晃动，司机又赶紧加油门冲了出去。待到达宽阔地段下车看时，发现车头左侧保险杠已经被石头砸出明显的痕迹。

    从早上９点出发，到下午６点多回到县城，９个小时，在这短短的２４公里内，我们亲眼目睹了３起雪崩和山体滑坡，深切体会到了抢险救灾工作的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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