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坪县地处陕西省最南端的大巴山北麓,和重庆、湖北交界,全县人口只有5万多人。10月28日上午,李骞来到文采村村民周正龙的家,与以住他的本职工作不同的是,这次他的任务是陪同媒体采访。
近几年来,担任镇坪县野生动物管理站副站长的李骞一直苦苦寻找着华南虎出没的踪迹,只要一发现华南虎的遗骸或痕迹,他都要前去查验。
80岁的叶文采老太太是镇坪县渔坪村村民,据她回忆,现在已经去世的丈夫1974年就在附近的山上打死了一只老虎,后来只留下了一个虎爪。
据李骞介绍,当年人们还没有什么保护野生动物的概念,打死老虎的村民都因为民除害而被誉为打虎英雄。
李骞还介绍说,解放初期,镇坪县志就记载了当地有7只华南虎,但老百姓们并不知道这种虎就叫华南虎,普遍俗称烂草黄,一些当地人至今还保存着虎皮、虎爪、虎牙等华南虎遗物。直至上世纪七十年代,华南虎在镇坪县已几乎销声匿迹。近年来,随着国家对生态保护的全面加强,当地的生态环境已经得到很大程度的恢复,一些多年不见的野生动物开始重现山林。其中,也不乏对老虎踪迹的发现。2003年以来,林业部门已接到100多起村民的报告。曾家镇向阳村的彭国海就先后五次反映说,他看到了华南虎或有关痕迹,每次都作了笔记,最近一次他记得十分详细。那是10月4、5号他在山上捡板栗,看到一片草被踩倒了,还是新鲜的,于是他走上去一看,有一大一小两只动物脚印,根据经验,他分析是两只虎的脚印,他再仔细看,发现现场钉子上挂有白毛和黑毛,回来以后他就给保护站报告了这个情况。
彭国海发现的脚印和虎毛后来得到了林业部门的认定。而就在同一天,上竹乡湘坪村附近的山上发现了一头耕牛可能被华南虎吃掉的现场。
现年58岁的李德云就是最早发现现场的村民,当时他正在山上采黄连,发现好多树都被打断了,于是他沿着断树找了下去,一找找了上十米后,闻到有臭味,他更加有点怀疑了,便继续往下找,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个被某个牲口吃掉了胸和肚子、只剩了一个脑袋和喉关节的牛了。
根据多年上山采草药的经验,李德云当时就怀疑是华南虎吃掉了耕牛,因为那个牛有四五百斤重,其它动物是奈何不了的。于是他打电话给镇坪县野生动物管理站。接到反映后,李骞第二天就赶到现场勘查。
据李骞介绍,现场场面比较大,发现的脚印大小在14乘15公分。还找了一部分黄色和白的毛发,长度在七八公分。在尸体的旁边,有一个15公分左右的树,上面留有老虎爪痕,勘验结果认定就是华南虎所为。
根据当地群众提供的线索,陕西省林业厅华南虎调查队经过一年多的考察,今年7月6日正式确认了镇坪县存在野生华南虎。
虽然陕西林业主管部门确认了镇坪县一带有华南虎的存在,但毕竟谁也没见到老虎的尊容,一直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直到今年10月,镇坪县农民周正龙拍摄的华南虎照片,在经当地有关部门鉴定后刊登出来,震动了整个社会,也引起了人们对野生华南虎的强烈期盼。那么,周正龙的华南虎照片又是怎么拍到的呢?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拍虎?
10月20日,记者赶到镇坪县时,当地已将周正龙拍虎现场周边近200平方公里区域划定为核心保护区,准备申报国家级华南虎保护区,并发布公告封山禁猎。记者在未能进入拍虎现场后,来到了离县城几公里远的周正龙家。这幢20年前盖的房子虽然显得有些破旧,但还算宽敞,周正龙说,盖房子主要是靠他原来打猎挣的钱。现年52岁的周正龙从18岁起就开始跟着父亲上山打猎了,初中毕业的他在当时也是有点文化,再加上喜欢动脑筋,很快,他就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手。1998年后,当地开始严格禁止打猎并收缴猎枪,周正龙从此在家里耕种自家四亩多的田地。2006年,陕西省林业厅组织华南虎调查队到镇坪考察,周正龙因为地形熟悉、经验丰富而被调查队聘请作向导。由于协助得力,他还获得了县里的奖励。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调查队考察到了华南虎的脚印、毛发等一些踪迹,但惟独没能目击并拍下影像,专家们希望周正龙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周正龙说,当时专家说,他们跟一年两年不见得看得到虎,你是老打猎的猎人,对这个山上熟悉,叫林业局给你买一个傻瓜照相机,你慢慢把它照到了就好了。要是照不到老虎的真实照片,世界上就要宣布华南虎濒临灭绝。
专家还随口对周正龙说,如果拍到了华南虎的照片,就要奖励100万元。虽然将信将疑,周正龙还是在今年7月自己花100块钱到县城里买了一台傻瓜照相机,此后就经常带着这台相机上山。谈起上山拍虎的动机,周正龙并不讳言希望得到奖金改善家里的生活,但同时他也想争口气。从那时起,村民们也都开始知道周正龙上山拍虎的事儿。
据周正龙回忆,10月3日凌晨3点,他在向亲戚谢坤元借了一台胶片相机和一台数码相机后再次上山,根据以往经验,他沿着华南虎可能饮用的溪水寻找踪迹,在长途跋涉五个多小时后,终于发现华南虎的脚印。
沿着脚印往下找,发现有一处水塘水还是浑的,水塘边上有华南虎擦的两个喝水的脚印,周正龙一阵欣喜,接着他又继续跟踪。就这样一直跟到下午四点多钟,终于在神州湾附近发现了华南虎,他连忙用胶卷机子拍下了,接着又拿数码机拍了几张。随后周正龙逐渐靠近华南虎,最后他趴在了地上,用两台相机轮番拍了20几分钟,随着光线渐暗,他无意中竟然触动了数码相机的自动闪光。
咔碴一响,周正龙听到一声吼,也不敢望了,顺便倒到里面,十多分钟后,他起来一望,华南虎没有了。眼见华南虎跑了,天色已暗,周正龙急忙下山回家。第二天,他找到他的亲戚、镇坪县经贸局局长谢坤元,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他。
谢坤元问周正龙拍了多少张,他说一个胶卷全拍完了,他不会换卷。随后谢坤元就将胶卷冲洗了出来,并把数码相机里的40张照片拷到了自己的电脑里。
镇坪县林业局获悉周正龙拍到华南虎后,立即向上级部门汇报,陕西林业厅组织专家对周正龙拍摄的照片作了鉴定,随后于10月12日上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确认镇坪发现了野生华南虎。这个消息一度振奋全国,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社会各界的质疑声浪便铺天盖地而来。
华南虎是中国独有的虎种,所以也叫中国虎,到上世纪50年代,我国还有野生华南虎4000多只,而随着人们乱捕滥杀和生态环境恶化,华南虎数量逐年减少,1986年以后就没有了发现野生华南虎的权威认定,目前仅有68只人工圈养华南虎,华南虎也因此被列为世界极濒危物种和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同时由于人们对老虎的喜爱,镇坪县发现华南虎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吸引了社会各界的关注,然而,很快就有许多人对照片真假乃至老虎真假都提出了质疑:1、华南虎与周围环境色温不一、比例失调;2、照片有合成的嫌疑;3、华南虎的胸毛太白;4、照片里的叶子太大,是假的;5、拍摄者不可能离华南虎这么近;6、在不同照片中,华南虎的姿势、神态乃至纹理基本一致,疑为“纸老虎”。
带着这些疑问,记者首先找到周正龙查看底片。由于31张底片大都比较模糊,华南虎的距离又比较远,记者从底片上并不能辨认出华南虎,后来记者看到了陕西省林业厅提供的冲洗出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华南虎不太清晰,姿势也跟已公布的数码照片差不多。而周正龙所拍摄的数码照片都由其亲戚谢坤元保管,最早在媒体上公布的华南虎照片的原数据显示,拍摄时间是16点38分28秒,同时还有光圈、快门和焦距等原始数据。
对周正龙所拍照片的真实性,谢坤元始终坚信不移。他说,如果能做到这个照片这种程度的人,在镇坪这个地方没有这样的人。周正龙拍到华南虎的事儿首先在当地引起了轰动,人们有的坚信、有的怀疑,有的不置可否。
周正龙拍摄的胶卷冲洗出来后,谢坤元向县林业局作了汇报,10月6日,李骞和一名摄像带着周正龙考察拍虎现场时,在一处洞口发现了两只脚印。李骞说,两个脚印的大小经他勘验的结果也是华南虎的脚印,而且现场跟照片一致。
经过近一个月来的纷纷扰扰,目前仍然被众多争议包围着的周正龙已从最初的愤怒变得平和起来,最近他借到一台高档数码单反相机,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次拍到华南虎。
10月29日,陕西省林业厅公布了周正龙所拍胶卷和照片,但因为和数码照片大同小异,仍然没能阻止外界的质疑。据最新消息称,国际著名的美国《科学》杂志将刊登周正龙所拍华南虎照片,但该杂志并不对照片真假作判断。虽然当地林业部门也因华南虎背后的利益而备受质疑,但他们仍然坚信野生华南虎在当地的存在。
陕西省镇坪县林业局局长覃大鹏认为,人们对周正龙所拍照片真假的关注其实就是对华南虎的关注,改善生态环境,保护和抢救华南虎这样的珍稀动物是林业部门也是全社会的责任。陕西省林业厅在确认华南虎的存在和周正龙的照片时,其中一个依据就是镇坪县具备华南虎生存的自然环境和完整的食物链。目前当地林业部门已对镇坪县近200平方公里的区域封山禁猎,准备申报华南虎保护区。
在种种质疑之中,人们一直期望国家林业局对此事发表看法,11月3号,国家林业局新闻发言人曹清尧接受了本栏目记者的独家采访。
据曹清尧介绍,国家林业局早在1999年至2001年就组织专家开展了华南虎野外调查,调查范围主要在广东、湖南、江西、福建等华南虎痕迹较多的地区,这次调查因为没有目击并拍摄到华南虎的影像而没有向社会公布。
曹清尧透露,周正龙的华南虎照片公布以后,国家林业局加紧了考察工作的筹备,准备在利于考察华南虎痕迹的雪季之前赶到镇坪县,在一千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寻找华南虎的踪迹,并在这一区域布放远超常规的50套红外线监测仪。而当地在11月下旬就有可能迎来首次降雪,也许到那时,野生华南虎真实的影像就将出现在人们期盼的目光之中,而周正龙所拍照片的真假也就无关紧要了。
责编:肖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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