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者的睡前十分钟

新闻+来源：央视网 2018年09月27日 10:48 A-A+
扫一扫手机阅读

原标题：

　　央视网消息：今天星期四，明天还上班。

　　然而今天是个特殊的星期四。比如现在是晚上11:50，我已经躺在了床上。但昨天、前天、大前天，还有上周四、上上周四、上上上周四……的这个时间里，我还在加班。

　　事实上，九点半我就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体很疲倦，精神也很萎靡，偏偏就是睡不着。百无聊赖地刷了刷最近的新剧，没什么感兴趣的。翻了翻朋友圈、抖音，也都没什么意思。

　　打开知乎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想到前些天看过的一个关于熬夜的帖子。其中一个高赞回答，给我这种明明困得不行就是不肯睡的行为起了个名字叫“报复性熬夜”。我觉得他讲得甚是有道理。像我这样每天被工作加班占据了生活大部分时间的人，偶尔闲下来一会儿，如果就这么睡过去了，感觉对不起自己的灵魂。

　　浪费的时间是自己的时间，熬夜伤的身体也是自己的身体，道理我都懂可就是不愿意睡觉，这是“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11:51，隔壁合租的小两口房内传来咣啷一声响，好像是摔了什么东西。这俩人今天晚上似乎在闹不愉快，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他们脸色都不太好，不知道刚才的声响是不是姑娘生气砸了什么东西。

　　支起耳朵仔细再听，又没有了新的动静。我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隔壁这家姑娘脾气大是大了点，可是知道心疼人，是个值得娶回家的好姑娘。有几次我下班回来得早，都碰见姑娘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做饭，等男孩儿回家，刚好吃上一口热乎的。那些朋友圈里晒礼物秀恩爱的照片我都无感，偏偏这么简单的小日子，每每都能虐到我这只“单身狗”。

　　干我这行，赚得还可以，就是太忙了。加班是家常便饭，有大项目的时候，连周六日都在忙。从二十七八岁开始，父母就开始着急我的婚事，朋友们也操持着要帮我介绍。见过几个不错的姑娘，可每次都是相处不了多久就不了了之、不再联系。是啊，哪个姑娘愿意要我这么个经常一周一周地加班见不到人的男朋友呢。

　　一转眼，我都33了，还是一个人。我挺羡慕旁边那家的俩人，就算吵架也比一个人躺在床上看时钟的感觉好吧。你看，现在11:52了。

　　虽然没有女朋友，可这不耽误我为未来做着规划。如今我工资不低，但依旧住在合租房，为的就是能多省下来一点钱，早日买房。

　　上个月新社保缴纳方式出台后，单位表示公积金也会按比例上调。一个月虽然到手工资少了不少，不过算上单位的补贴，公积金也相应的每个月多了三千块，我其实挺高兴的。

　　毕竟作为一个天天加班的单身汉，除了房租，能花的钱还真是不多，倒不如多点公积金留着买房。我是2013年才从外地跳槽到北京，算起来到今年十月，就可以买房了。想想马上就有购房资格，公积金又上调了，感觉自己美滋滋。

　　俗话说，帅不过三秒，美不过一个月。正在我看了几处小房子，噼里啪啦拨着小算盘算着首付和贷款的时候，公积金贷款政策居然也改革了！周五我才知道这件事儿，过完一个周末就实施了。骤减了70万的贷款额度，让我只想给自己唱一首凉凉。

　　正式实施的当天，中介给我打电话问：“哥，您咋考虑的？”

　　哥现在不想考虑。哥什么都不想考虑。哥现在脑子乱着呢。

　　11:53分，我检讨了自己为什么大半夜要想这么糟心的问题后，感到入睡更是无望了。

　　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见桌子上有进家门时泡的枸杞菊花茶，顺手拿起来喝了两口。

　　这一年，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就在去年的夏天，听别人说什么“人到中年”之类的词还觉得离自己很遥远，可今年突然就感觉到了身体在衰老。从前一直狂吃不胖的体质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一年我暴增了20斤，大概有18斤都长在了肚子上；渐渐开始对熬夜加班吃不消，一周加上几个班，周末在家昏天黑地睡上两天都补不回来，眼底下一圈黑；偶尔想放纵下自己和哥们儿们聚会喝点儿，喝不了几口就开始晕，第二天醒来还头疼。哦对，上次去理发，给我洗头发的小哥儿一边儿洗一边儿说，哥你最近掉头发挺厉害啊。洗完出来我边擦边照镜子，感觉自己的发际线似乎确实高了很多。这让我特别忧虑，反复叮嘱理发师：两边可以剃短，中间一定多留点儿！给我梳个刘海儿出来！

　　一直偏分小背头的我第一次顶着小碎刘海去单位，被旁边部门的大姐嘲笑了一天。可我一点儿没往心里去。装萌不可耻，被你看到发际线才是我输了！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想到这里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儿。顺手从杯子里捞了几粒枸杞嚼了嚼，岁数大了还是要保养自己的。

　　又一分钟过去了，我躺回床上，顺便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说起“人到中年”，最近还有个词很火，叫做“中年危机”。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刮起的风潮，现在的自媒体越来越喜欢贩卖焦虑。先是说买房买不起，又说租房租不起，前两天居然还有一家媒体写了篇“35岁以后的人都消失了”。我明明不喜欢看这些文章，却总忍不住去点一点，看完还会生一肚子气，却又莫名觉得好像他们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焦虑这种东西，大概真的会传染。我很讨厌这种看完只觉得全身充满负能量的文章，真的很讨厌。

　　那篇写中年人的“爆款”文章里，反复强调着一件事：不论你是男是女，婚否有没有孩子，家里老人身体如何，你都该在35岁的时候稳定下来，然后“混”着过完一生。过了35岁，你想跳槽找不到工作，想创业要考虑老人妻子孩子，就连你想图安稳去考个公务员，都没人要你。想折腾就要趁年轻，趁35岁以前。

　　以前段子里说活在“坎儿”上，都说73、84，现如今这个“坎儿”是要断崖式骤降到35了？那文章说的好像过了35岁，人生就算走完了。已经混的不错的就能安逸一生，还没混出头的这辈子就完蛋了。

　　虽然我才33岁，但我要替35岁的人们鸣不平。毕竟还有两年，我也要过这个“坎儿”。35怎么了？中年又如何？在这个年纪，我们既有尚未被磨灭的年轻人的热情，又具有二十啷当岁小青年儿没有的经验，我们35岁的人，正当年嘞。

　　11:55了，刚刚过去的这一分钟我觉得很有意义，把前面两分钟的不好情绪一扫而空。这是承前启后的一分钟，是继往开来的一分钟，是胜利的一分钟。

　　我瘫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脑子里突然放空，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刚好这会儿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邻桌的女同事发来的微信“在吗”。

　　我不在——我在心里默默回复了一句，赶紧锁了屏，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女同事深夜来电，无非两件事：项目临时有内容需要急改，或是她也睡不着，想找我闲聊。嗯，两件事我都拒绝。

　　如果说中年人和年轻娃有什么区别，或许是我们比他们更拧巴。二十岁的时候，不怕深夜降临的加班信号，反正体力是好的，加一加班似乎没有关系，实在不想加的时候还会直接出言说拒绝。

　　有人说三十多岁的人，工作上就变圆滑了，可以有各式各样的托辞来逃避加班工作。我认为这是不对的。逃避加班，是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会做的，只不过二十岁的时候你可以直言不讳、不怕跳槽，三十多岁就要考虑更多、不能轻易换工作。倒不是说找不到，只是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知道哪家公司适合自己，更知道无畏会付出什么并不值得的代价。

　　至于闲聊，就更没必要了。工作后几次跳槽，一直都在大公司，对人际关系实在是有很多感悟。刚入职场，谁对我笑我就跟谁交朋友，女同事找我多聊几次天也会想入非非猜测意图，吃了几回亏后就学会了没事儿别净瞎琢磨。美事儿想得太多，容易自己把自己骗了。

　　工作十年，我学会了不轻易与同事交朋友，掏心掏肺的那种。或许你觉得可悲，但我觉得这算是自我保护。

　　你说看完上面那一段没觉出来到底哪儿拧巴？

　　我觉得看一条微信就胡思乱想这么多，本来就是件特别拧巴的事儿。

　　一条两个字的微信，我“拧巴”了足足三分钟。再次敲亮手机屏幕时发现已经11:58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时而成熟得完美，时而幼稚得自己都想笑。有时觉得自己已经渐渐衰老，更多时候却觉得自己依旧青春如少年。

　　这样拧巴的我，只有如现在这样独处放空的时候才会被彻底释放。这让我感到自己普通又真实，在狭小的卧室中，充满了存在感。

　　我们85年前后出生的这一代人，大概是对时代巨变感触最深的。那些改变，似乎每一件我们都在亲历，都与我们有关。

　　望着记忆中的城市越来越大、面目却越来越模糊，身处其中的我们常常迷茫。时代发展已经快到大多数的我们开始渐渐跟不上，渺小的存在着，却常常丢掉存在感。

　　事实上我时常加班，也有自己的原因，譬如很多时候我都很享受在工作中的感觉。作为一个项目组的主管，我的专业性和丰富的经验让组里的年轻孩子们总是依赖我、离不开我，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我十分有存在感。

　　而这种存在感，会在我走出公司的门，穿梭在在附近这一片由高楼大厦组成的建筑群的时候，消失殆尽。

　　小时候，大大的世界都在电视里，很遥远。